[转载]《黔之驴》别议

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至则无可用，放之山下。虎见之，庞然大物也；以为神，蔽林间窥之，稍出近之，憫然莫相知。

他日，驴一鸣，虎大骇，远遁，以为且噬己也，甚恐。然往来视之，觉无异能者，益习其声，又近出前后，终不敢搏。稍近，益狎，荡倚冲冒。驴不胜怒，蹄之。虎因喜，计之曰：“技止此耳！”因跳踉大，断其喉，尽其肉，乃去。

——柳宗元《黔之驴》

柳宗元当年写《黔之驴》的寓言是有它的讽刺对象的，“黔驴”后来也就成了外强中干，好卖弄而本领有限者的象征，同时也有了“黔驴之技”、“黔驴技穷”之类的成语。

所谓“作者未必然，读者未必不然”，读书既允许“不求甚解”，大概也允许“胡思乱想”吧，我对“黔驴”历来抱有同情、尊敬之心，几次读《黔之驴》皆如此，所以试着“别议”一下。

原文开头说“黔之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至则无可用，放之山下。”可见驴到黔地，并非驴自认为身怀绝技，可以“潇洒走一回”或者为西部大开发作贡献的，祸根在“好事者”。“放之山下”更是“好事者”不负责任的表现。驴本可以拉磨、拉车，现在却惨遭遗弃。因此我对黔驴深表同情。原文又有“他日，驴一鸣，虎大骇”的情节。一般人都认为驴不该卖弄歌喉，以致招来杀身之祸。其实，驴未鸣时，已经“虎见之，……蔽林间窥之”了。驴流落他乡，又在荒山野外，发出的只能是不平之鸣，是悲鸣，决不是炫耀之鸣，又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呢？

后来，老虎戏弄侵犯驴子，“驴不胜怒，蹄之”。这不是典型的正当防卫和捍卫尊严吗？终于凶残的食肉动物把黔驴生吞活剥了，但是黔驴死得悲壮，而且一定是死不瞑目！黔驴没有卖弄，只有与不公平的命运的抗争。所以我尊敬黔驴。

生不逢时，处非其他，薄才不得用，抗争不得法。这才是黔驴的可悲可叹之处。

黔驴的确是人类的一面镜子。虽然中国人在赞美别人的时喜欢用“生龙活虎”、“龙行虎步”之类，在自谦时宁愿以“犬”自喻，诸如“犬马之劳”、“门下走狗”之类，似乎最瞧不起的是驴，骂人愚笨曰“蠢驴”，嘲人好斗曰“叫驴”……但其实驴对物质待遇的要求和牛一样，“吃的是草”；驴的工作范围也不见得比马小多少，拉车、拉磨都能干，男人打仗固然骑马，但小媳妇回娘家偏爱骑驴，各有千秋。驴本不该遭到如此贬损的，人们更不应像“好事者”那样对待驴！人要善待黔驴，人也要避免沦为黔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