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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杂诗十首》试析  王振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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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杂诗十首》试析

王振忠
 

 

 

晚明的中国,曾涌现出一大批周游海内都邑名山的旅行家,他们留下了不少记述风土人情的笔记,具有重要的人文地理学价值。其中,谢肇淛及其相关著作尤其值得关注。

 

(一)

谢肇淛是福建省福州府长乐县人,字在杭,一字武林,是他父亲谢汝韶在钱塘教谕任上所生,“淛”也就浙江的“浙”字,所以,他的名与字都与杭州有关。

谢肇淛于万历二十年(1592年)中了进士,后为湖州推官,不久改任东昌,历南京刑部主事、兵部郎中,补北工部屯田司。后来,他出任云南参政,历广西按察使,至左布政使。    谢肇淛一生颇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志向,他说过:“读未曾见之书,历未曾到之山水,如获至宝,尝异味,一段奇快,难以语人也!”这段话的意思是说,阅读没有读过的书籍,前往没有游览过的山水,就像是收获了宝贝,品尝到好吃的东西一样,那种快乐,是难以言宣的感觉。

谢肇淛之成名,也就与他广泛的游历密切相关。他自称:“余游四方名山,无险不届。”自少年迄至壮年,海内的名山大川,处处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除了四处游历之外,谢肇淛还博览群书,并喜欢藏书和著述。他是位著名的藏书家,所藏宋人文集相当不少。此外,他还常常亲自抄写古籍,钞本用黑格,板心上写“小草斋钞本”五字,藏书之上多印有“晋安谢氏家藏图书”的字样。

广博的学识以及四处游历,成了他著书立说的丰富素材,后人称他为“多藏善著”。的确,谢肇淛留下的著作相当之多,迄今所见者主要有《小草斋诗集》二十卷、《小草斋文集》三十卷、《西吴支乘》二卷、《居东杂纂》四卷、《北河纪》十卷、《滇略》、《风土记》二卷、《粤藩末议》二卷、《鼓山志》八卷、《支提山志》四卷、《太姥山志》二卷、《方广岩志》二卷、《长溪琐语》二卷、《史测》二卷、《史考》七卷、《史觿》十七卷、《麈余》四卷、《续麈余》二卷、《小草斋诗话》六卷、《五杂俎》十六卷、《文海披沙》八卷、《笔觿》十卷、《今用礼考》十卷、《北河纪余》、《八闽鹾政志》十六卷和《二曹诗》等二十余种。

谢肇淛一生,除在福建的活动之外,足履所及,到过北京、浙江、江西、安徽、山东、河南、河北、湖南、云南、贵州、四川、广西。他的著作中,有相当多是纪游见闻之作,也有不少是描写风土民俗的诗篇。从中可见,谢肇淛非常关注各地的风俗差异。

从地理学的角度来看,谢肇淛所著的《五杂俎》最为重要。《五杂俎》一书共十六卷,分天部二卷、地部二卷、人部四卷、物部四卷和事部四卷,其中就包含了极为丰富的人文地理学史料。另外,他还作有《滇略》一书,这是有关云南的方志,也是我们今天研究历史人文地理的重要资料<1>。值得注意的是,《五杂俎》结集于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有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刻本,即如韦馆本,该书是《五杂俎》最早的刻本,每卷卷首有“陈留谢肇淛著,荥阳潘膺祉校”字样,卷末则标注为“新安如韦馆藏板”,也就是在徽州刊刻的版本。而这一点,与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谢肇淛的徽州之行密切相关。

 

(二)

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九月,谢肇淛从淮南盐运中枢——仪真(今江苏仪征)水陆兼行前往徽州,时值重阳节。当年十月,他在徽州著名士商潘之恒等人的陪同下,畅游了黄山、白岳,先后作有《游黄山记》、《游白岳记》以及一些游山诗。并作有《新安杂诗十首》,收入其人所著的《小草斋集》卷十四。

  

    《新安杂诗十首》,顾名思义,共有十首诗。根据万历二十六年九、十月间谢氏徽州之行的所见所闻,生动刻画了皖南的社会风情,实可作为风俗诗来阅读。其中的第一首这样写道:

        试问新安道,凄凉意若何。大都常业少,只是素封多。商舶年年出,倡楼夜夜歌。   人情吁可怪,客子慎风波。

这首诗说的是:徽州多商贾富裕之家,声色之娱习以为常。当地民众精于商贾榷算,许多人年年沿着水路外出务工经商,人们之间常常相互提醒,应时刻注意江湖风险商海沉浮……这些描摹,对明史稍有了解的人大概都不会感到意外。只是第一、二句颇感突兀,商旅往来、财富汇聚不息的“新安道”,何以在谢氏笔下竟以“凄凉”二字语出?是青壮年大批外出,本土因人烟稀少而显得有点落寞?还是野店风霜客路辛劳,秋天的景致让谢肇淛备感沿途之萧瑟?抑或是其他什么缘故?或许,不假外求,《新安杂诗十首》的其他几首诗中,就隐含了解读的线索。

《新安杂诗》十首的第二首:

家富宁须织,田稀不解耕。灌园多里妇,操筏半山丁。春水平于岸,寒垣峻似城。黄昏关竹户,一片觅鸡声。

       当时,谢氏活动的地点主要在歙县西乡,属皖南歙休盆地的山间谷地,当地人以外出务工经商为主,较一般的农村更为富裕,所以很难见到男耕女织的情况。因许多男人长年在外经商,家中剩下的皆是妇孺,冷清清的徽派老房子高大厚实,远远望去好似城郭一般。此种聚落景观,就像清代扬州盐商程庭所说的那样,“遥望粉墙矗矗,鸳瓦鳞鳞,棹楔峥嵘,鸱吻耸拔,宛如城郭”。到黄昏的时候,房子外的竹篱芭门关起来时,到处都是找鸡的声音。后面一句话,显然是对日常生活情景的描述。

         第三首是:

白马紫貂裘,朱门尽五侯。贫因长聚讼,富为避交游。世态矜钱布,人情厌蒯缑。黄山一片石差足语千秋。

    “白馬紫貂裘”是指富贵人家的打扮。与谢肇淛差相同时的袁中道,也曾来过徽州,他就有“燕中多豪貴,白馬紫貂裘”的诗句,该诗见于其人的《珂雪斋前集》卷5《感怀诗五十八首》。五侯是指五个同时封侯的人,泛指权贵豪门。这是说徽州有很多的富商大贾、官宦人家。由于徽州人喜欢打官司,素有健讼之风,许多人为了打官司而破家荡产,所以说“贫因长聚讼”。另外,在晚明时期,当时有“黄白游”的时尚,正像汤显祖所说的,“欲识金银气,多从黄白游”,也就是说,要见识富得流油的徽州,就要到黄山和白岳去旅行。明的是旅行,实际上是到当地去打秋风,让徽州的富商招待他们。虽然有不少徽商很愿意做这样的事情,他们藉此扩大交游,提高自己的声望,但更多的富人也害怕这种交游,因为这种交游需要花很多钱来打点各路的人马,所以说“富为避交游”。“蒯缑”是指用草绳缠绕剑柄,原是指战国时齐人冯驩,为孟尝君门客,甚贫,止有一剑,以蒯草绕缑,很被人所看轻,后遂以“蒯緱”表示怀才而受冷遇。“矜”也就是怜惜的意思,这是说徽州当地的人很看重金钱。

    第四首是:

村落多佳丽,经年不事蚕。窥人映楼曲,结伴过溪南。树碍高椎波摇小玉簮。自夸夫婿好,强半是裴谈。

诗中的“溪南”,既可是泛称,但也可能是实指。岩镇附近有个村落叫溪南(亦作丰南或西溪南,现存有村落志《丰南志》),是淮扬盐商巨贾的桑梓故里所在,晚明著名的“黄山大狱”的主人公吴养春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这首诗是说,岩镇周围的一些村落中,有不少养尊处优的漂亮女子,她们常年不事蚕桑女红,整日价精于梳妆,极其时髦。之所以可以这么做,是因为他们都嫁对了老公,所以说“自夸夫婿好,强半是裴谈”——丈夫之所以好,不仅有钱,而且还怕老婆。这里的裴谈,曾任怀州刺史、唐中宗时期的御史大夫,神龙元年授大理卿,景龙四年,韦后专制,以刑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留守东都。开元二年,由滑州刺史放归草泽。好佛法,以惧内著称,号称“畏之如 严君”。这是说裴谈以惧内著称,其妻悍妒,裴谈在她面前胆怯得就像在自己严厉的父亲面前一样。唐中宗时有一首描述他的曲子,叫做《回波词》:回波尔时栲栳,怕妇也是大好。外边只有裴谈,内里无过李老。按照这首词,皇宫之内,最为惧内的当属中宗李显,皇宫之外,最怕老婆的则推裴谈,君臣一内一外,相映成趣。

 

第五首:

比屋不知农,山村事事慵。居民多习贾,市女半为佣。日落催寒杵,溪流急夜舂。相逢无好事,端不似临邛。

    晚明的徽州相当富庶,虽然是地处万山之中,但谢肇淛所到之处,应主要是歙县的西乡一带,特别是潘之恒所在的岩镇(今黄山市徽州区岩寺,明代属歙县西乡)附近。当地从事农耕的人很少,居民大多是外出经商,街衢巷陌间抛头露面的女人,大多是些腿脚奔忙的女佣。接着,诗歌描述了日常生活图景,黄昏的时候,妇女在溪边洗衣,水碓即使是夜深人静在溪流的冲击下也不会停歇。临邛,古县名,治所在今四川邛崃。秦蜀卓氏、程郑被迁至此,以铁冶致富,这里是代指富商。谢肇淛指出,他在徽州碰到的好多人并不好事,完全不像是富商。

    第六首:

纤啬异他乡,能无足稻粱。家家村酒白,处处薄糜香。竹柱商人宅,芒少妇妆。鱼盐多别业,经岁在维扬。

这是说许多徽商在扬州一带从事鱼盐之业,但日常生活却十分俭朴,衣食住行也俭啬得出人意外。商人之家,有的也用竹子作柱,少妇也有穿的是草鞋。但一打听下来,他们家里都有人在外从事鱼盐之业,而且常年在扬州一带活动。

第七首:

水市居民少,山城长吏尊。春寒稀出郭,日午未开门。谒者真如鬼,功曹巧似猿。祢生怀片刺,磨灭向谁言。

         诗歌指出:徽州依山傍水,居民很少,当地地处山区,官员很有权威。最后两句是用了《后汉书》卷八十下《文苑列传下·祢衡》的典故,说的是东汉建安初年,汉献帝接受曹操的建议,将都城迁往许都(今河南许昌)。为了寻求发展的机会,祢衡从荆州来到人文荟萃的许都后,为求进用,曾写好了一封自荐书,打算毛遂自荐,但因为自视甚高,看不起任何人,结果自荐书装在口袋里,字迹都磨损得看不清楚了,也没派上用场。这是谢肇淛以弥衡自比,说他并没有到官府去打秋风。因为晚明时期流行的“黄白游”,除了到徽州富商那里去打秋风外,另外的一个地方便是到当地官府那里去打秋风。

当时,由于“黄白游”者纷至沓来,地方官疲于应付,有时因招待不周,秋风客踏上归途以后,“恶称歙游之凉也”,也就是说当地人招待不周。其实,谢肇淛《新安杂诗十首》一开头所说的:“试问新安道,凄凉意若何。”就有这一层意思。

因为有很多人到徽州做“黄白游”,明末的歙县知县傅岩显然是不胜其烦,于是公然声言谢客:

徽有黄山、白岳之胜,向多游屐,恐浙接壤,停留指冒,遍示歇家寺观,及刊刻启言,或有过客造谒者,即令持启阻回,起行概不接见,请谒以杜。

傅岩的具体做法是——刊刻启示,阻止各地的文人士大夫藉“黄白游”之名前来黄山干谒。而在这之前,谢肇淛大概就碰到地方官府对“黄白游”的冷面孔。

         第八首:

斗杓亭畔宅,传是紫阳居。科斗残碑在,丹青古庙余。松风千壑合,萝月半窗虚。阙里仪刑在,遗风愧不如。

    诗中提到徽州的一些名胜古迹。明代婺源人余绍祉在《晚闻堂集》卷6有一首《赠張广文》诗,其中提及:“问政楼前設讲筵,斗杓亭下布青毡。”斗杓亭应在歙县县学,此处涉及的一些建筑、碑刻,据说与朱熹有关。

    第九首:

岩镇繁华地,深藏数万家。雪晴初见塔,雨涨忽沉沙。近市多驵侩,临溪半狭邪。渔人喧夜渡,招客趁枯槎。

岩镇是从歙县府城前往休宁的交通要冲,素称万家之市。镇上所住的居民大多在外从商,谢淛此行的起点仪真,当地便活跃着来自岩镇的徽州巨腹商贾。关于这一点,居住在岩镇附近的汪道昆,在其《太函集》中就有专门的记述。

岩镇位于丰乐河畔,丰乐河是新安江的上游,根据徽州的风水传统,凡是城镇所在皆有水口,而岩寺水口则号称凤山灵境,“雪晴初见塔”中的“塔”即迄今尚存的凤山塔,当地人初建此塔时,是希望以塔为笔,蕴涵着岩镇文运昌盛之意。

当时的岩镇,不仅商人聚居,而且也是徽州最为著名的红灯区。万历年间,秦淮名伎陈夜舒来歙,居襄成楼,与潘景升、黄玄龙、程尚之诸人大会于凤山台,极一时之胜。对此,万历十四年(1586年),古之贤出任徽州知府,他曾发布《行六县禁革娼优》的告示,其中提及:

近访得岩镇地方,盖造整齐店屋,召住艳丽名娼,包留善歌女戏,思欲比赛南京旧院规矩,以为美谈,遂至诱引富家子弟,昼夜歌舞。风俗荡败,奸盗悉从此生。

上揭的告示,收入徽州珍稀文献《新安蠹状》稿本。当时,古之贤认为:徽州是“礼义纯朴之乡”,不应“召聚异省趁食之人、妖淫粉黛之流”,以免“浊乱风化、生事地方”。他下令歙县派遣巡捕官,将外来娼优悉行赶逐。不过,从十数年后谢肇淛皖南之行的观感来看,这种运动式的“扫黄”,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成效。

第十首:

水落来苏渡,江寒太白桥。藤溪随地坼,岭与天遥。雨过收新茗,霜深刈黑荞。渚蒲共山蕨,处处可渔樵。

         来苏渡在绩溪“县西二里徽溪津,宋苏轼自海南归,过县,视其弟县令辙,士夫迎之至此,故名”。(弘治《徽州府志》卷2)而太白桥则在歙县。另外,王安石有诗曰:“晓度藤溪霜落後,夜過翚岭月明中。”所以诗的第三、四句,就用了这个典故。诗歌的最后几句,是说徽州有茶叶、黑荞、山蕨等物产,处处可以渔樵为业。

这些诗歌,反映出谢肇淛具有极为细致的观察力。

 

(三)

正是因为有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九、十月间的皖南之行,谢肇淛对徽州有相当感性的认识,故在《五杂俎》中有不少点晴之笔。

想来,谢肇淛一踏上徽州的土地,映入眼帘的便是徽派的老房子。关于这一点,他写道:

余在新安,见人家多楼上架楼,未尝有无楼之屋也。计一室之居,可抵二、三室,犹无尺寸隙地。闽中自高山至平地,截截为田,远望如梯,真昔人所云:“水无涓滴不为用,山到崔嵬尽力耕”者,可谓无遗地矣,而人尚什五游食于外。

这是从聚落景观上描述了徽州地窄人稠的状况。根据他的观察,徽州住家多楼上架楼,不存在无楼之屋。当地一个居住空间,可以抵得上其他地区的二、三个。尽管如此,但还是没有尺寸隙地。由于人口压力超出了当地的生态承载能量,一方面使徽州地区土地争讼连年不休,另一方面也迫使大批人口外迁各地。尤其是明代成化、弘治以后,徽州人呼朋引类分迁全国各地。他们所到之处,纷纷求田问舍,备置坟墓,很快就开始了土著化的过程。例如,谢肇淛就亲眼所见,在山东临清,“十九皆徽商占籍”。在这种由祖籍地缘转向新的社会圈和文化圈的过程中,这些徽人明显地带着徽州的乡土传统进入新的侨寓地,因此,他们与土著居民的冲突也就在所难免了。于是,自明代中叶以来,各地人对于徽客颇有微词,总是将之视为暴发户,到处都流传着徽州人多吝啬的传说。谢肇淛则证实了这一说法,他指出:

(新安人)菲衣恶食,纤啬委琐,四方之人皆传以为口实,不虚也。

在描述徽州人的生活习性时,谢肇淛时时想到自己的故乡——福州。为此,他比较了徽州与福州的情况。在《五杂俎》卷四,谢肇淛指出:

吴之新安,闽之福唐,地狭而人众,四民之业,无远不届,即遐陬穷发,人迹不到之处,往往有之,诚有不可解者。盖地狭则无田以自食,而人众则射利之途愈广也。

“福唐”也就是福州府属县福清,这一带也是地狭人稠之处,在明代他们“以海为田”,大批前往海外(特别是日本)从事海外贸易。这一点,与徽州极为相似,徽州海商王直等,也驰骋于东亚海域。

而在中国国内,及至成化年间盐政改革,运司纳银制度确立,商屯撤业,于是大批山、陕富民内徙淮、浙。稍后,皖南的徽州商人势力骤增,与西北贾客势均力敌,成了主宰中国商界的两大财阀:

富室之称雄者,江南则推新安,江北则推山右。新安大贾,鱼盐为业,藏镪有至百万者,其它二、三十万财中贾耳。山右,或盐,或丝,或转贩,或窖粟,其富甚于新安。

这段资料,是明代商帮研究中最为经典的史料之一。由于徽商西贾财富的迅速增殖,引起了社会风尚的重大变化。尤其是徽州人,男子年满十二、三岁就得完婚,然后外出经商,有时需要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返乡省亲。为了满足长期独身生活的生理需要,新安商人在娶妾、宿妓方面,一反菲啬故习,往往不惜挥金如土。谢肇淛的一位好友汪宗姬家赀巨万,娶一狭邪竟花费万金。由于成化以后整个社会日趋奢糜,特别是新安商人遍及海内,无论是在通都大邑还是孤村僻壤,处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因此,全国各地弥漫着浓厚的狎邪风气。正象谢肇淛所指出的那样:“今时娼妓布满天下,其大都会之地动以千、百计,其他穷州僻邑,在在有之。”尤其是在徽州盐商麇聚的扬州,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青楼文化一一“养瘦马”风俗。    明代中叶以后商品经济的空前繁荣,还使得整个社会成员之间的相互交往愈来愈频繁。于是,通过相互比较,各地人群不同的性格特征也愈益突出。对此,谢肇淛有一段精辟的概括:

天下推纤啬者必推新安与江右,然新安多富,而江右多贫者,其地瘠也。新安人近雅而稍轻薄,江右人近俗而多意气。齐人钝而不机,楚人机而不浮。吴、越浮矣,而喜近名;闽、广质矣,而多首鼠。蜀人巧而尚礼,秦人鸷而不贪,晋陋而实,洛浅而愿,粤轻而犷,滇夷而华。要其醇兹美恶,大约相当,盖五方之性,虽天地不能齐,虽圣人不能强也。

特别是徽商给世人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新安人衣食亦甚菲啬,薄糜盐齑,欣然一饱矣”,只有娶妾、宿妓和争讼,则一掷千金。上文提到过的汪宗姬,“与人争数尺地,捐万金”。徽州人的这种性格特征相当明显,稍早于谢肇淛的地理学家王士性也曾注意到。

谢肇淛对徽州人的总体评价是“近雅而稍轻薄”,所谓轻薄,是指他们好色、好讼。不过,徽商在积聚财富的同时,也竭力追求自身在文化上的价值,其生活观念、文化需求和审美旨趣,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提高。他们凭藉巨额赀产,大量收购金石、古玩和字画,征歌度曲,以培养高雅的兴趣。到隆庆末年以后,竟然使整个社会的审美旨趣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在东南文化领域中俨然成了操执牛耳的盟主,“徽人为政,以临邛程、卓之资,高谈宣和博古图书画谱”。这一慕悦风雅的文化追求,也逐渐引起世人的瞩目。与谢肇淛过从甚密、情谊颇笃的文人中,就有不少是徽州人,所以他也客观地给徽州人一个“近雅”的评价<2>

 


<1>参见:王振忠撰《谢肇淛》,载谭其骧主编《中国历史地理学家评传》第三卷,山东教育出版社,1993年。

<2> 参见:王振忠撰《历史文化景观形成的地理与历史背景》,载邹逸麟主编《中国历史人文地理》第十章,科学出版社,2001年版。<1> 参见:王振忠撰《历史文化景观形成的地理与历史背景》,载邹逸麟主编《中国历史人文地理》第十章,科学出版社,200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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