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古代清明诗歌

一、关于对杜牧《清明》诗的两种理解

清明节，是我国民间重要的传统节日，是重要的“八节”（上元、清明、立夏、端午、中元、中秋、冬至和除夕）之一。这是一个祭拜祖先的节日，通过扫墓、祭奠活动象征血脉的继承，使祖先与后代之间有了联系，让年轻一代知道敬老尊贤、慎终追远。2008年，我国政府决定，每逢清明节放假三天，清明成了国定假日。这是对古代传统的承认和回归。

古代文学作品中写清明节题材的，最著名的要数杜牧的《清明》诗了。

《清明》（唐）杜牧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1．对“断魂”的不同理解：

这首诗的好处是紧紧抓住了清明时节的自然特征和人的心理特征。“雨纷纷”，春雨连绵、粘粘糊糊、朦朦胧胧，这是江南地区清明的特有景象。“欲断魂”，写“行人”即飘泊者的心理特征，有很多的心头不快和哀伤需要排遣，但又不明说，让人于言外去体验、充实。为了排遣愁闷，于是有后面两句的发问和回应，这一“问”一“指”之间，真是妙趣横生。

但对“断魂”有不同的理解，这样诗歌的主题和情感指向就完全不同了。有学者认为不是写伤感，“断魂”是“销魂”、“痴狂”的意思。这就与下面两句饮酒作乐的意思联上了。也有不少学者干脆认为这首诗根本就不是杜牧写的（陈寅恪、缪钺等），古代传下来的杜牧诗集中没有收《清明》诗，最早收这首诗的是南宋后期刘克庄编的《后村千家诗》。

2．《清明》诗的另一种读法（古人的文字游戏）

传为苏轼所改，读起来有一种抑扬顿挫的韵味，和峰回路转的意趣：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二、关于清明与寒食的来历与关系

1．禁火与改火

寒食在冬至后第105天，清明在寒食后两天。两个节日经历了先分后合的过程。

清明最开始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气，清明一到，气温升高，正是春耕春种的大好时节。这个节日可能在周代就有，距今有两千多年。我们可称它为自然节日。寒食节的主要习俗是禁火、冷食，我们可称为人文节日。

在唐代重寒食，不重清明。唐诗中，以寒食为题材的诗歌大大超过了清明诗。表现清明民俗风情的诗歌，大都在寒食诗中，如宴饮游春，上墓祭扫，描绘荡秋千、放风筝、打球、拔河等民间游戏和体育活动，表达思念亲人的情怀等。清明诗主要写“改火”。到宋代，寒食节地位下降，清明节地位上升，由于清明与寒食的日子接近，而寒食是民间禁火、扫墓的日子，渐渐地，作为自然节气的清明与作为人文习俗的寒食合而为一，许多原来是寒食节的习俗转移到了清明节。现在人们只知清明而不知寒食了。

为什么要寒食禁火、清明改火，这里有个古老的传说：

相传春秋时代，晋献公的妃子骊姬为了让自己的儿子继位，就设毒计谋害太子申生，申生被逼自杀。申生的弟弟重耳只得流亡出走，受尽屈辱。他身边只剩下少数几个忠心耿耿的人，其中一人叫介子推。有一次，重耳饿晕了过去，介子推从自己腿上割下了一块肉，用火烤熟了就送给重耳吃。十九年后，重耳回 国做了君主，就是著名春秋五霸之一晋文公。晋文公执政后，对那些和他同甘共苦的臣子大加封赏，唯独忘了介子推。有人为介子推叫屈，晋文公马上差人去请介子推上朝受赏封官。可是介子推不肯来，晋文公只好亲去请。可是，介子推不愿见他，已经背着老母躲进了绵山（今山西介休县东南）。有人出主意说，不如放火烧山，三面点火，留下一方，大火起时介子推会自己走出来的。孰料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终究不见介子推出来，上山一看，介子推母子俩抱着一棵烧焦的大柳树已经死了。晋文公下令把绵山改为“介山”，在山上建立祠堂，并把放火烧山的这一天定为寒食节，晓谕全国，每年这天禁忌烟火，只吃寒食，表示对有功不居、不图富贵的介子推的纪念。在北方吃事先做好的冷食如枣饼、麦糕等；在南方，则多为青团和糯米糖藕。

    写寒食禁火的诗，最有名的有韩翃的《寒食》：

《寒食》（唐）韩翃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
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

这首诗写到繁花似锦的长安城里，东风骀荡，柳丝轻扬，寒食节到了，百姓家家都按规定禁火，而豪门权贵却能享受特权，朝廷特意给他们送来火种——蜡烛。诗歌对现实有着淡淡的讽刺揶揄意味。

也有的诗歌接触到社会民生。清明按理说可以举新火，应该是家家飘着炊烟，但在民不聊生的中唐时期，即使像苏州这样的江南富庶之地，因为官府征召男壮丁去服役，农田荒芜，到了春天野草丛生，无人料理，居然在清明节很少人家能举火做饭：“清明几处有新烟？”民间疾苦萦绕胸中，表现出一些有社会责任感、敢于担当的士大夫的宽广胸怀：

                  《闾门即事》（唐）张继

               耕夫召募爱楼船，春草青青万项田。
               试上吴门窥郡郭，清明几处有新烟？

清明举火，往往家人团圆，其乐融融，这时如果是一人飘泊在外，不能返回故里与亲人相聚，就会产生哀伤的情绪。如宋初诗人王禹偁，在清明节既无花可赏，也无酒可饮，眼看着邻居在举新火做饭，一个人独居他乡，兴味索然，这时，作为一个读书人，排遣苦闷的最好办法，就是闭门读书了。所以从清明诗，也可间接透视古代知识分子的不幸遭遇：

《清明》（宋）王禹偁

无花无酒过清明，兴味萧然似野僧。
昨日邻家乞新火，晓窗分与读书灯。

2．关于清明扫墓

唐代人上坟扫墓的习俗还放在寒食节，而不在清明。清明节，古代主要的节俗是赐新火。上坟扫墓成为清明节的内容，大概在唐末五代确定下来。白居易有一首写清明寒食扫墓的诗，诗中充满着哀悼死去亲人的悲惨气氛。流露了对生死睽隔的人生的无可奈何情绪，对死亡的悲叹：

《寒食野望吟》白居易

乌啼鹊噪昏乔木，清明寒食谁家哭。
风吹旷野纸钱飞，古墓垒垒春草绿。
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别离处。
冥冥重泉哭不闻，萧萧暮雨人归去。

    也有从寒食、清明上坟的具体习俗情事，以小见大，联系到时世，折射出一个时代的动乱特征。诗人高启，身处群雄逐鹿、时世艰难的元代末年，在返乡时，看到寒食节的景象，活着的百姓连自己的性命都难保全，哪里还会想到清明上坟祭奠死者呢？这里写到的就不限于个人失去亲人的悲哀，而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悲哀了：

《送陈秀才还沙上省墓》（明）高启

满衣血泪与尘埃，乱后还乡亦可哀。
风雨梨花寒食过，几家坟上子孙来？

    但值得我们思考的是，唐诗中写到寒食、清明，除写扫墓祭祖外，有大量的作品常常与饮酒行乐联系在一起。上述那首传为杜牧作的《清明》诗，为什么会“借问酒家何处有”，也可说与此相关。宋人更提出“人生有酒须当醉”，有点及时行乐的意思：

《清明》（宋）高菊卿

南北山头多墓天，清明祭扫各纷然。

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

日落狐狸眠冢上，夜归儿女笑灯前。

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祭扫的“泪”刚过，夜归的儿女们居然已经在灯前嬉笑了。这不是十分矛盾的现象吗？这类清明诗牵涉到古人的生死观问题。生和死都是自然现象，是人类的新陈代谢，对一个家族，或一个民族群体，都是如此，本不足怪。死者长已矣，已经离我们而去，固然是一件令人伤感的事，但没有死，何来生？活着的人，仍要生存，要奋斗，要善待生命，要保重自己。更何况清明时节，春回大地，万物生长，欣欣向荣，到处可看到充满着生命活力的事物，人们从中受到感悟，更容易激起伸展自己生命力量的欲望。

所以古人的清明习俗，除扫墓祭祖外，还有踏青游春、门前插柳、挑菜斗鸡、荡秋千、放风筝等（都在寒食节，后来都转移到清明节）。这些民俗活动，表现了古人乐观的、积极的生活态度，在唐诗、宋词中大量出现。举一首欧阳修词为例，可见一斑：

《采桑子》（宋）欧阳修

清明上已西湖好，满目繁华。争道谁家。绿柳朱轮走钿车。

游人日暮相将去，醒醉喧哗。路转堤斜。直到城头总是花。

    这些清明习俗，大都被后人继承下来，反映了中华民族乐观向上的健康心态和精神面貌。踏青游春，是为了亲近自然，人与自然渴望和谐相处；门前插柳，原来说是为了纪念介子推，因为他是抱着柳树被烧死的，也有说是古代豪贵之家为了炫耀朝廷送来的新火（新火一般用榆、柳传送），把柳枝插于门前，其实就是古代的植树活动；挑菜是品尝新鲜，吃有益健康的绿色食品；斗鸡、打球、荡秋千、放风筝，都是有益身心健康的体育锻炼活动，它保证了我们民族世代绵延，吉祥康宁。所以清明节说是“鬼节”，其实它的内涵恰恰是追求生活的质量、生命的活泼泼发展！我们今天读古人的清明诗，可以吸收这些人文营养，来充实和丰富现代人的精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