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事外
——浅谈鲁迅笔下的看客形象
高一（13）班 陈熹 钱抒 星级：★★★★★
鲁迅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最有影响力的人物，是拿起笔杆子与封建腐朽思想作斗争的第一人。他的作品揭发了中国文化的阴冷而缺乏人性的一面，而这阴暗中最令鲁迅、也是最令世人寒心的一面，就是无处不在的“看客”们。
一、何为看客
鲁迅之所以会关注看客，这与他年轻时在日本留学时的“幻灯片事件”是息息相关的。他在幻灯片上“忽然会见他久违的中国人了”。“一个绑着在中间，许多站在左右。一样的强壮体格，而显出麻木的神情。据解说，则绑着的是替俄国人做了军事上的侦探，正要被日军砍下头来示众，而围着的便是来赏鉴这示众的盛举的人们。”从此，这一幕便深刻的刻在了年轻的鲁迅的心上，虽历久而弥深，成为他日后创作中的一个重要的情结——谓之“看客情结”。它既是鲁迅的心结，也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文化中的肉瘤。它迫使鲁迅改造国民性思想的萌芽和成熟，毅然决然的弃医从文，决定用文字拯救麻木不仁的中国人。
中国的看客，通常都是麻木的围观，冷漠的注视，静观事态发展，交头接耳更有甚者叫好鼓劲，助长施暴者的嚣张，削弱轻生者生存的信念。而鲁迅作品中的看客是除了主要人物之外，甚至连次要人物都说不上的一些芸芸众生，他们似乎被作者置于事件进程之外，然而又与事件进程相联系，往往以看热闹、作谈资、发议论的面目出现。他们是《孔乙己》里嘲笑孔乙己的酒客，是《祝福》中听祥林嫂的孩子阿毛被吃的故事的“好奇”路人，是《药》天没亮便去看杀头的看客，是《示众》推搡挤让的围观群众，是《阿Q正传》里的阿Q、未庄的“革命者”…… 鲁迅对这类人物着墨不多，但却能几笔勾通画出一个个愚昧、麻木、无聊、庸俗的面影，他们与主要人物、次要人物一起共同组成作品的形象系列，丝毫不给人以画蛇添足之感，而正是以画龙点睛之笔，对作品主题的揭示产生烘云托月的艺术效果。
鲁迅沿着看客这一独特角度，切入国民性，进行了艰苦的长期不懈的探索，看客这一形象寄寓了鲁迅“提出病苦，引起疗救者注意”的希冀和对国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无奈。这里，我们就鲁迅的几篇文章分析一下看客群体。
二、鲁迅文中所描写的看客
1．《药》
《药》里是这样细腻而精彩地描写这一群“鉴赏”革命者杀头的看客的：
“一阵脚步声响，一眨眼，已经拥过了一大簇人。那三三两两的人，也忽然合作一堆，潮一般向前进；将到丁字街口，便突然立住，簇成一个半圆。
老栓也向那边看，却只见一堆人的后背；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静了一会，似乎有点声音，便又动摇起来，轰的一声，都向后退；一直散到老栓立着的地方，几乎将他挤倒了。 ”
这是看客们围观夏瑜被杀时的情景。鲁迅对于看客的描写向来是十分精彩的，看客虽然是背对着老栓，但从他们的行动中我们可以看出看客的麻木与冷漠无情，动作统一。这一具有动态展示的场景，特别是对看客“赏鉴”杀人的心态进行细致描写的部分，实在令人叫绝。从对看客的这些描绘中，我们可以看出看客是何等的愚庸、麻木、落后，他们不仅不理解不支持革命者所做的一切，不仅不对刽子手投以怨愤的目光，而且以观赏为乐事，一个个看得津津有味，实在是可怜、可恨。如果说刽子手给予革命者的是肉体上的枪杀，那么看客们给予革命者的则是精神上的虐杀。而当行刑结束后看客们又都一哄而散，说明看客其实人心涣散。而被看者夏瑜作为一名革命者，革命的目的是为了将国人从奴性的思想中拯救出来，他所想拯救的人像看热闹一样看他被杀头，其中的痛苦，也只有那个时代的革命者能够理解。
鲁迅是启蒙者，也是启蒙者的先驱，在他的笔下关注着启蒙者的命运，在“看”与“被看”的中国，充当看客的是那些“花白胡子”、“驼背五少爷”等庸众，而被看的是谁？是那些“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那些中国改革的先驱者，鲁迅在为他们呐喊，使他们不惮于在寂寞的黑夜里前驱；鲁迅在为他们呐喊，而面对的是那有着噬骨寒凉的麻木的看客们。鲁迅的小说《药》我们以为揭示了这一看客世界里最悲痛的一种悲剧：启蒙者被被启蒙的对象吃掉。
这是我们的同胞，是我们的国民性，是以“立人”为思想核心的鲁迅先生所批判也是所关注的由普通大众组成的看客圈。他们一旦形成便成为一张无声无息的令人窒息的杀人网络。在这个看客圈子中，一个作为启蒙者的个体，不但他自身的理想光辉被消解得全无，被当成“疯子”而加以排斥，作为异端而被“正当杀害”，只是因为他想启蒙这群看客，却成为被看的对象。夏瑜就是这样的一个悲剧典型——被自己启蒙的对象吃了，而且沦为了饭后的谈资，流言的种子。究竟谁是病的？究竟谁是疯的？启蒙的路最艰难的不是恶的危险，而是中国看客们那噬骨般寒凉的目光与非常残忍的麻木。
2．《示众》
这是一篇旨在批判无聊看客的小说。小说的构思很巧妙，借“示众”的事件，来将看客的行为和灵魂拿过来“示众”。与以往的小说不同，鲁迅在这一篇小说里，没有着力塑造典型人物，而是描绘了一个群体，且相对于《药》中的看客只露出背影，《示众》中的看客。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工人学生，老板伙计，他们“鉴赏”犯人示众，“鉴赏”车夫跌跤，“鉴赏”狗肚子起伏。短短的三千字，塑造了十八个主要的看客形象，而由这些看客，又引申出一大圈愚庸的看客，正如文章开头所说的：
“刹时间，也就围满了大半圈的看客。待到增加了秃头的老头子之后，空缺已经不多，而立刻又被一个赤膊的红鼻子胖大汉补满了。这胖子过于横阔，占了两人的地位，所以续到的便只能屈在第二层，从前面的两个脖子之间伸进脑袋去。”
这时文章才刚开始，已“刹时间”围了大半圈看客，看客的速度之快，不免让人佩服。这也体现很多国人在围观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是很积极的。
“一个小学生飞奔上来，一手按住了自己头上的雪白的小布帽，向人丛中直钻进去。但他钻到第三——也许是第四——层”
连小学生都来凑这个热闹，《狂人日记》中狂人“救救孩子”的呐喊，似乎已石沉大海。
“‘他，犯了什么事啦？……’
大家都愕然看时，是一个工人似的粗人，正在低声下气地请教那秃头老头子。
秃头不作声，单是睁起了眼睛看定他。他被看得顺下眼光去，过一会再看时，秃头还是睁起了眼睛看定他，而且别的人也似乎都睁了眼睛看定他。他于是仿佛自己就犯了罪似的局促起来，终至于慢慢退后，溜出去了。”
大家为什么会愕然地看着唯一对“围观”这一现象表示疑惑的人呢？是因为他与大伙的认识不同。大家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围过来，目的只是看个热闹，也不会去思考这人为什么会被拉出来示众。而“一个工人似的粗人”思考了这个问题，进而去请教看似有文化的秃头老头子，却遭到大家愕然地“看”，于是又一个渺小的启蒙思想种子被扼杀了。
3．《阿Q正传》
毫无疑问，阿Q是鲁迅着力“写出的一个现代的我们国人的魂灵”的形象，阿Q既是一个精神胜利法的典型，又是一个看客的典型。
“你们可看过杀头么？”阿Q说，“咳，好看。杀革命党。唉，好看好看，……”他摇摇头，将唾沫飞在正对面的赵思晨的脸上。这一节，听的人都凛然了。但阿Q又四面一看，忽然扬起右手，照着伸长脖子听得出神的王胡的后颈窝上直劈下去道：“嚓！”
革命党的鲜血，在《阿Q正传》里又成了博得未庄人敬畏的资谈。他醉心于那个场景的重复和再现，他满足于未庄听众对他的专注和敬畏。他毕竟是在城里见过大世面的，他讲得眉飞色舞，唾液横飞，手舞足蹈，以至不慎将唾液飞到了赵司晨的脸上，而赵司晨竟也没有反应；以至被阿Q当作道具的王胡，竟也“从此瘟头瘟脑了许多日”。鲁迅形象的刻画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看客愚昧、麻木、无聊的性格形象。
再如酒馆里的人围观阿Q戏弄小尼姑，觉得阿Q这么做是闲时的“下酒菜”：
“哈哈哈！”阿Ｑ十分得意的笑。他非常高兴。
“哈哈哈！”酒店里的人也九分得意的笑。
阿Q 从小尼姑这里找到了胜利的快感，而群众们也从阿Q这里找到了无聊的笑料，他们看着阿Q冲小尼姑吐唾沫，看着他拧小尼姑的脸，看着小尼姑受欺负，但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没有人清醒过来去制止阿Q这种行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旁起哄。
阿Q不仅是看客的典型，也是被看的对象，他误打误撞成了“假革命”们的替死鬼，被拉上刑场，晕头晕脑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去干什么，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这是去杀头，而后想的却是要唱几句戏，死到临头了还想的是“娱乐观众”，真是敬职敬责。台下围观的人眼巴巴的等着他憋出几句话来，阿Q也尽力在脑中搜寻着适合这个场合的唱词：
“过了二十年又是一个……”阿Ｑ在百忙中“无师自通”的说出半句从来不说的话。
“好！！！”从人丛里便发出豺狼的嗥叫一般的声音来。
人群中爆发出的喝彩声，竟是如豺狼一般，可见看客们早已失去人性，只想着看一场热闹，无聊的热闹，没想过眼前这个人就要死了。在他们眼中，阿Q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喜剧角色。由此可以看出阿Q的死并没有唤起看客们的自危的意识。
看客阵容庞大，举动无聊，灵魂更是麻木不仁，不禁令人扼腕，国人的心性已到了如此木讷的地步，没有自己的思想，只是一味的随大流，跟着旁人起哄，唯恐气氛不够热烈，被围观者所受围观的压力和恐惧不够大。鲁迅把这种无时不有、无处不在的看客，称之为“无物之阵”，他们的力量是强大的，他们的眼光足以把不幸者“看”死，足以消解先驱者的奋斗，而他们也在“铁屋子”里奄奄一息地苟活着，还以为世界是个大舞台，正有许多好戏可看。
三、总结
透过以上对看客描写的简析，我们可以看出鲁迅仅仅对看客的描写是粗略的，不经意勾画的，但刻画出来的形象却是非常形象、非常生动的，活画出一幅幅芸芸众生像，使我们见到了一群病态的灵魂。
他们是一批生活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落后的群众，居住在偏僻、闭塞、愚昧、落后的中国乡村，他们受到长期以来的封建意识的毒化和侵蚀，并在他们思想、心理、性格、言行中自然而非自觉地表现出来，这就凝结成他们身上最为本质的特征——愚昧、麻木、无聊、庸俗，这就是我们的民族精神中那丑陋的弱点——安于命运，麻木顺从，既受人愚弄，又愚弄他人的性格特征。
鲁迅多年致力于通过研究看客、剖析看客，试图以此唤醒国人的良知。作为特定历史情境中的先知者和改革者，鲁迅在不断地摸索着、观察着、思考着、呐喊着。他将灵魂的解剖刀深深地扎进了国民的灵魂，翻检着、剔除着国民的劣根，望将其拔出。但老先生这么多年的呐喊，似乎只惊醒了少部分国人，还有很多人更喜欢担当看客的角色，给被看者造成精神危害，并乐此不疲。世界各地都有看客，但为何中国的看客人群这么庞大，令人深思!
参考资料
1.看客——百度百科
2.鲁迅笔下的看客系统
3.国启蒙者的悲剧《药》——再谈鲁迅与中国看客
4.浅论鲁迅作品中的“看客”形象
注：专题学习中提供的学生习作及写后反思，是学生学习其间即时上传到网上的，除了订正错别字外，编者未作其他修改，保留习作原貌。学生文章，语言稚嫩，甚至可能有些文章，借鉴太多，少年错误，在所难免，各位大家，如涉及您的文章，务请不要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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