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名师】在语文的田野上躬耕不辍

                                                                在语文的田野上躬耕不辍
                                                                                   俞发亮

      没想到，退休已近在咫尺。借《语文学习》杂志的约稿，回顾、反思从教三十多年历程，对自己确有必要；对年轻教师来说，笔者那些深深浅浅的脚印，或许能引起他们一些思考。
一、以公开课为起点，踏上语文教学之路
      我们这些20世纪80年代初登上讲坛的教师，根据学者的划分，归为辛亥革命、五四运动以来的第四代教师，在第三代教师（“文革”前大学毕业）影响、指导下逐渐熟悉教育教学工作；后来与20世纪90年代从教的第五代教师成了同事，他们正赶上21世纪国家大规模分级分批培训青年教师的好时机，而我们则已“超龄”了。所以，第四代教师的成长更多带有个人瞎闯莽撞的特点。
讲台前站了两三年后，我对自己的语文课堂教学提出了两项要求：一是在保证完成教学任务的前提下，做到生动有趣，学生爱听；二是锤炼授课语言，还语文课以本色。几年后，这两项要求逐步成为我课堂教学的特点，得到学生及家长的好评。后来我所带的一个高中毕业班，报考中文系的特别多，学生说是受我的影响（不知是赞扬还是责怪）。
      80年代中期，语文教研活动逐渐热闹起来，老教师进行“示范课”展示，青年教师参加“教坛新秀”评选。从在本校语文组执教公开课《食物从何处来》始，一发而不可收，两年多我在各级各类教研活动中先后执教十多节研讨课、观摩课和比赛课。——这是我在语文教学道路上迈出的第一步，尽管脚步有些歪歪扭扭，但为此付出辛勤汗水的同时，得到了前辈们的悉心指点、中肯评价。在备课、授课的过程中，得失于心，冷暖自知，我也因  此收获了许多，对课堂教学的各个环节、方方面面产生了真切、具体的感受与认知。
       由此，我一直认为，公开课是新教师成长的必修课。当然，公开课目前存在的问题是：形式上，刚毕业的新教师一般都配有带教老师，见习期教师转正要开公开课；然而，“走过场”较多，公开课未能取得应有的效果，达成预设的目标。对待公开课，执教老师切忌敷衍应付，须全身心投入，把它当作一个平台、一种历练、一次机遇，看作对自己专业素养、教学能力的检阅和考核，每次公开课都争取有进步、有心得；听课教师特别是带教老师评课忌客套，应本着对执教者负责的态度，讲真话、说内行话，既肯定、鼓励，也要指出努力方向。
      伴随着1985年 “教师节”的设立，教师的社会地位、经济地位都有所上升；我在教学上也渐渐入道，获得了同行的认可，在一座小县城里有点名声；更为重要的是，语文教学是一项富有挑战性、创造性的劳动，于是我从一项被安排的职业、被分配的工作里逐渐尝到了乐趣、发现了价值，并且与自己的文学爱好融为一体，把语文教育教学视为一生努力的事业。这个参禅的过程虽是漫长、渐进、反复的，但是一旦领悟、明确，眼前平常的工作便拥有了不平凡的意义，对待教育教学的态度、行为则从被动转向主动，由不自觉、无意识到自觉、有意识，洋溢着农人播种、耕作、收获的喜悦与自适，孜孜以求，乐此不疲。
二、由教学而教研，开阔视野接受新挑战
      中学讲台前执鞭十二年后，我被调到南平市教师进修学院任教研员；五年后，“孔雀东南飞”，我飞到东南沿海厦门，仍然当语文教研员。
     我常常闭目冥想，一位将军驰骋疆场率领千军万马攻城略地，一名工程师精心设计出巍峨时尚的高楼大厦，一个船长带领船员乘风破浪远渡重洋，他们工作的任务显性明确，成就令人瞩目，而自己的工作呢？开一场讲座，组织一次教研，效果在哪里？后来，在与教师们的交往、交流中，我找到了答案。试想，每次讲座、教研，面对着数百名教师，你的教育教学的思想理念、策略方法哪怕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倾听、接受，再转化为他们的教学行为，将会影响多少学生？倘若错误了，那么将造成误人教师、误人子弟的严重后果。因此，教研员看到的不能仅仅只是眼前的教师，而应当联想到他们身后无数的学生。这么一想，我不禁忐忑起来，唯恐自己教研时说错、做错了什么，有了如履薄冰的危机感、责任感。
     教育教学诸多因素中，教师是关键。为了提高教师的专业素养，21世纪初，我市教研室中学语文组与市语文学会发出“勤读、能写、善教”的倡导：勤于读书，是一位语文教师的本分，是保持知识、思想“清如许”的源头活水；能够写作，正如数学老师常解题、美术老师常作画一样，即使没有篇篇发表，但就是与学生一起写“下水文”，动动笔，言传身教，也能增强写作的体验、能力，使写作教学指导更具有针对性、真实感。正是因为有了“勤读、能写”作基础，“善教”才有保证。为此，我们组织全市中学语文教师进行现场写作比赛，聘请大学教授参与评选。这项活动在教师中引起了震动，影响积极、深远，至今在我市的教师技能大赛中，还保留了语文教师现场写作的学科能力竞赛项目。
      我们还抓住全国戏剧节在厦门举办的机会，在市教育局、文化局支持下，广大语文教师走进剧场，接受文学艺术熏陶。这种特殊的教研活动有利于教师们拓展艺术的眼界，找回文学的感觉，深受他们欢迎。
青年人是事业的未来。厦门几十年来飞速发展，引入了大批教师，他们来自全国各大省市，毕业于各重点师范院校和一些综合性大学，人才“杂交优势”在这里得到体现。可是，青年教师怎样才能尽快地成长起来？研究生如何才能发挥他们的潜力、优势？第五代教师怎样比前辈们更具思想、更有作为、更多担当，从而开创语文教育的新天地？年轻一代教师中多少年后能成为语文教育家？……这些困惑常常纠结于心，难以释怀。——路漫漫其修远兮，我们还需要不断探索不断努力。
三、贴近高校，创造不断学习、提高的机会
      由于工作关系，我从1997年连续参与省高考阅卷组织工作，一晃十七年。这么多年几乎不间断地做同一件事，按常理难免单调乏味；而我自己知道它所包含的丰富内容。
      每年高考后的半个月里，我像农民夏天“双抢”时节一样急迫、繁忙。7日上午考语文，中午开始，网络上便出现各省市高考作文试题及其议论。各种意见或赞同叫好，或批评讽刺，或调侃玩笑，虽然大多即兴发言，思考不周、不深，但是比较真实、多元。面对潮水般涌来的信息，不得不以闪电般的速度筛选、整合、分析，电脑前几天的工夫仿佛进了一个高考作文研讨班，头脑经历了一场“风暴”的洗礼和冲刷。10日至12日，阅卷题组长开始紧张的工作，研究高考试题，分析学生答案，选出各类样卷，即确立每道题的具体评分标准，并举例示范、说明理由。13日阅卷教师培训后开始评卷，这几天题组长的工作主要是监控阅卷教师的评卷质量与数量，及时反馈、矫正。17日左右，我便着手草拟“考生答题情况分析”（作文或阅读部分），一直到19日在高考评卷座谈会上代表大题组汇报后才算完成阅卷任务。这些还只是白天的工作，为了及时给报刊投稿（评说当年高考语文试题），晚上还得加班加点，虽没有废寝忘食，但晚饭后散步的时间还是被无情地挤掉了。这样夜以继日地撰稿、评卷，我连续苦熬了约十年，每年固定这半个月，像复制、粘贴一样重复着，还好汗水没有白流，收获的确很大。
       高考阅卷主要由大学教授负责，笔者协助组织、指导评卷，与大学教授们一起工作，从他们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中学教师日常琐碎工作较多，学术钻研缺乏时间与氛围。大学教授敢于批判，一直站在学术研究的前沿。对作文试题的阐释，对考生作文的评议，对阅读文本的理解，对试题答案的分析，无不体现出他们的学识、眼界和睿智。在大学里当学生是一种学习，在大学里与教授们共事也是一种学习。
      许多大学教授不仅以其丰厚的学养令我们折服，他们认真负责、一丝不苟的精神风范也让我们敬仰。在福建省语文学科带头人开研究课的日子里，福建师大文学院孙绍振老师作为我们的指导组组长，就坐在我前排。当时他已是著作等身、全国知名的教授、博导，听听课评评课原本是很简单、容易的事；但他还是不停地记录、批注，笔未曾放下，令我这个晚辈、学生汗不敢出，也连忙拿起笔来，认真记录。
       除了高考阅卷，贴近高校还有许多途径，例如关注高校相关专业教科书的出版。我们当年读大学用的教材，随着时间的推移，学术观点难免滞后陈旧，如果不与时俱进，更新知识，汲取学术界研究的新成果，必将裹足不前，落后于时代。
四、学无止境，在语文教育的热土上继续耕耘
       我未满十八周岁就下乡当农民，青春时期的农村生活、农业劳动，深深烙在记忆的底片上，以致在后来工作、学习和生活中还习惯性联想到农事。
       语文教学更像农业生产。它不能多快好省，不能揠苗助长；讲究精耕细作、瓜熟蒂落。一个人文化素养的形成，像一棵果树的栽种。就像种橘树，先挖一个约一米见方的土坑，然后铺上一担农家肥，再盖上一层约10厘米的松土；这才把橘树苗垂直置于土坑中央，四周培土稍高于地面；最后围绕根部浇些水。这个过程的关键是“一担农家肥”，它是不可或缺的基肥、底肥，是这棵橘树今后生长的“本钱”，有了它，这棵橘树到了结果期自然果实累累；缺少了它，以后无论追施多少肥，效果都不及这担“农家肥”。一个人的成长不也是这样吗？根据科学研究，十二岁以前是学习语言的最佳时期，换言之，一个人十二岁以前的语言学习状况决定其一生的语言素养；而且，“一个人的智力发展和他形成概念的方法，在很大程度上是取决于语言的”（爱因斯坦）。因此，在儿童、少年时期务必多读、多背承载着中华传统文化的优秀古代诗文。有了这些“古代诗文”垫底，成年后自然具有深厚的文化积淀，终身受用。从这个意义上说，目前语文教学不如人意，首要的问题是学生缺少必要的积累，古代诗文背诵太少，文化底蕴不足。语文教材里文化含量高的课文偏少，让正处于金子般年龄的孩子读那些矿泉水似的课文有何益处？只能是浪费生命，贻误学生，毁害教育！
     “生命是一棵结满了可能的树。”（米兰·昆德拉）我本是一个重于感性的人，却偏偏对理性思维情有独钟。近十年来，在议论文写作教学上着力较多，成果也较为丰厚，发表了数篇教学论文，急切呼唤培养学生的理性思维能力，再三建议在高中开设“形式逻辑”课程，因为它是最基本、最基础的思维规则与思想方法。
     在新作《走近议论文》（福建人民出版社2014年7月出版）里，我试图先从“纵”向的历史沿革方面梳理高考议论文写作测试的发展、得失，再以“横”向的中外比较视角寻找中西理性思维的殊异及其原因，最后回到“议论文”本体上来，揭示其本质特征和教学规律。
      还有写作教学的“序列”问题，这是一个国际性的教育难题。我认为，绝对、封闭、不变的“序列”肯定行不通；然而，就眼下班级授课制而言，在目前语文教师敬业精神、专业水平参差不齐的背景下，若没有相对开放、发展的作文教学“序列”，不少作文课难免走向随意、无序，从而导致低效、无效。重要的是，我们不能再停留于介绍、阐释陈述性知识（议论文“是什么”）阶段，而应当结合程序性知识（“怎么写”议论文），以议论文写作“过程”中各阶段所需的“能力”为线索，逐项加以训练，由分解至综合，从“入格”到“出格”。
      就现阶段而言，我们的教育要使受教育者将来成为合格的现代公民，成为站立于地球上的文明人。因此，为造就合格的现代公民，议论文写作教学的任务是培养学生理性思考、得体说理的能力。所以，议论文写作教学的意义远不仅仅是让学生掌握一种写作文体，它对培养学生的理性精神、逻辑思维与哲学思辨，对他们日后的学习、工作和生活，对促进他们成长为一名合格的现代公民，都具有不可估量的意义。——虽然这还只是理想、梦想，付诸实践需要经过数十年、几代人的奋斗，需要哲学、逻辑学的普及；但是，既然认准了目标，就让我们坚定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