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唐律八首之后又十绝句
10
凉州词二首 其一(唐·王之涣)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集异记》:
开元中,诗人王昌龄、高适、王之涣齐名。时风尘未偶,而游处略同。一日,天寒微雪,三诗人共诣旗亭,贳酒小饮。忽有梨园伶官十数人登楼会宴,三诗人因避席隈映,拥炉火以观焉。俄有妙妓四辈,寻续而至,奢华艳曳,都冶颇极,旋则奏乐,皆当时名部也。昌龄等私相约曰:“我辈各擅诗名,每不自定其甲乙,今者可以密观诸伶所讴,若诗入歌词之多者,则为优矣。”俄而一伶拊节而唱,乃曰:“寒雨连江夜入吴……”昌龄则引手画壁曰:“一绝句。”寻又一伶讴之曰:“开箧泪沾臆……”适则引手画壁。曰:“奉帚平明金殿开……”昌龄则又引手画壁曰:“二绝句。”之涣自以得名已久,因谓诸人曰:“此辈皆潦倒乐官,所唱皆巴人下俚之词耳,岂阳春白雪之曲,俗物敢近哉!”因指诸妓之中最佳者曰:“待此子所唱,如非我诗,吾即终身不敢与子争衡矣。脱是吾诗,子等当须列拜床下,奉吾为师。”因欢笑而俟之。须臾,次玉双鬟发声,则曰:“黄沙远上白云间……”之涣即揶揄二子曰:“田舍奴,我岂妄哉!”因大谐笑。诸伶不喻其故,皆起诣曰:“不知诸郎君何此欢噱?”昌龄等因话其事。诸伶竞拜曰:“俗眼不识神仙,乞降清重,俯就筵席。”三子从之,饮醉竟日。
《唐诗正声》:
吴逸一评:神气内敛,骨力全融,意沉而调响。满目征人苦情,妙在含蓄不露。
《升庵诗话》:
此诗言恩泽不及于边塞,所谓君门远于万里也。
《唐诗镜》:
此是怨词,思巧格老,跨绝人远矣。
《汇编唐诗十集》:
唐云:一语不及征人,而征人之苦可想。
《唐诗训解》:
句奇,意奇。
《唐风定》:
字字雄浑,可与王翰《凉州》比美。
《唐诗摘钞》:
王龙标“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李君虞“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与此并同一意,然不及此作,以其含蓄深永,只用“何须”二字略略见意故耳。
《而庵说唐诗》:
此诗只要说玉门关外之苦而苦见矣。风致绝人,真好诗。
《唐贤三昧集笺注》:
此状凉州之险恶也。笛中有《折柳曲》,然春光已不到,尚何须作杨柳之怨乎?明说边境苦寒,阳和不至,措词宛委,深耐人思。
《一瓢诗话》: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其苦思妙响,尤得风人之旨。
《唐诗别裁》:
李于鳞推王昌龄“秦时明月”为压卷。王元美推王翰“葡萄美酒”为压卷。王渔洋则云:“必求压卷,王维之《渭城》、李白之《白帝》、王昌龄之“奉帚平明”、王之涣之“黄河远上”其庶几乎!而终唐之世,绝句亦无出四章之右者矣。”
《诗法易简录》:
神韵格力,俱臻绝顶。不言君恩之不及,而托言春风之不度,立言尤为得体。
《网师园唐诗笺》:
深情蕴藉。
《诗境浅说续编》:
此诗前二句之壮采,后二句之深情,宜其传遍旗亭,推为绝唱也。
叶景葵《卷盦书跋》:
诗句有一字沿讹为后人所忽略者,如《凉州词》“黄河远上白云间”,古今传诵之句也,前见北平图书馆新得铜活字本《万首唐人绝句》,“黄河”作“黄沙”,恍然有悟。向诵此诗,即疑“黄河”两字与下三句皆不贯串,此诗之佳处不知何在!若作“黄沙”,则第二句“万仞山”便有意义,而第二联亦字字皆有着落,第一联写出凉州荒寒萧索之象,实为第三句“怨”字埋根,于是此诗全体灵活矣。
《唐人绝句精华》:
此诗各本皆作“黄河远上”,惟计有功《唐诗纪事》作“黄沙直上”。按玉门关在敦煌,离黄河流域甚远,作“河”非也。且首句写关外之景,但见无际黄沙直与白云相连,已令人生荒远之感。再加第二句写其空旷寥廓,愈觉难堪。乃于此等境界之中忽闻羌笛吹《折杨柳》曲,不能不有“春风不度玉门关”之怨词。
9
嫦娥(唐·李商隐)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沈。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紫薇诗话》:
杨道孚深爱义山“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以为作诗当如此学。
《唐诗品汇》:
谢云:意谓嫦娥有长生之福,无夫妇之乐为悔,前人未道破。
《唐诗绝句类选》:
此诗翻空断意,从杜诗“斟酌嫦娥寡,天寒奈九秋”变化出来。
《唐诗归》:
钟云:语想俱刻,此三字(按指“夜夜心”)却下得深浑(末句下)。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
陆时雍曰:多以意胜。胡次焱曰:此诗盖自道也。上二句纪发想之时,下二句志凝想之意。唐仲言曰:此疑有“桑中”之思,借嫦娥以指其人,与《锦瑟》同意。盖义山此类作甚多,如《月夕》、《西亭》、《有感》、《昨夜》等作,俱与《嫦娥》篇情思相左右,但不若此沉含更妙耳。
《唐诗摘钞》:
义山诗中多属意妇人。观《月夕》一首云:“草下阴虫叶上霜,朱栏迢递压湖光。兔寒蟾冷桂花白,此夜姮娥应通肠。”玩次句语景,“嫦娥”字似暗有所指,此作亦然。“朱栏迢递”“烛影屏风”,皆所思之地之景耳。
《李义山诗集笺注》:
姚培谦曰:此非咏嫦娥也。从来美人名士,最难持者末路,末二语警醒不少。
《玉溪生诗意》:
嫦娥指所思之人也,作真指嫦娥,痴人说梦。
《重订李义山诗集笺注》:
此亦刺女道士。首句言其洞房深曲之景,次句言其夜会晓离之情。下二句言其不为女冠,尽堪求偶,无端入道,何日上升也?则心、如悬旌,未免悔恨于天长海阔矣。
《唐诗别裁》:
孤寂之况,以“夜夜心”三字尽之。士有争先得路而自悔者,亦作如是观。
《唐诗笺注》:
此诗似有所为,而借嫦娥以托意。上二句赋其长夜阒寂,借后羿之妃奔入月宫而言,亦翻案语。义山最喜作此等诗,如“金徽却是无情物,不许文君忆故夫”、“莫讶韩凭为蛱蝶,等闲飞上别枝花”、“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皆是有意出奇也。
《玉溪生诗集笺注》:
或为入道而不耐孤孑者致诮也。
《玉溪生诗说》:
意思藏在上二句,却从嫦娥对面写来,十分蕴藉。非咏嫦娥。
《唐人万首绝句选评》:
借嫦娥抒孤高不遇不感,笔舌之妙,自不可及。
《玉溪生年谱会笺》:
义山依违党局,放利偷合,此自忏之词,作他解者非。
《诗境浅说续编》:
嫦娥偷药,本属寓言。更悬揣其有悔心,且万古悠悠,此心不变,更属幽玄之思。词人之戏笔耳。
8
陇西行四首 其二(唐·陈陶)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临汉隐居诗话》:
李华《吊古战场文》:“其存其没,家莫闻知。人或有云,将信将疑。悁悁心目,寝寐见之。”陈陶则云:“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盖工于前也。
《升庵诗话》:
后汉肃宗诏曰:“父战于前,子死于后。弱女乘于亭障,孤儿号于道路。老母寡妻设虚祭,饮泣泪,想望归魂于沙漠之表,岂不哀哉!”李华《吊古战场文》祖之。陈陶《陇西行》云:“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可谓得夺胎之妙。
《艺苑卮言》: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用意工妙至此,可谓绝唱矣。惜为前二句所累,筋骨毕露,令人厌憎,“葡萄美酒”一绝,便是无瑕之璧。盛唐地位不凡乃尔。
《雪涛小书》:
唐人题沙场诗,愈思愈深,愈形容愈凄惨。其初但云“凭君莫话封候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则愈悲矣,然其情尤显。若晚唐诗云“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则悲惨之甚,令人一字一泪,几不能读。诗之穷工极变,此亦足以观矣。
《唐诗镜》:
此诗不减盛唐,第格力稍下耳。
《唐诗解》:
余谓是联晚唐中堪泣鬼神,于鳞莫之选,直为首句欠浑厚耳,然经尺之璧,正不当以纤瑕弃之(末二句下)。
《汇编唐诗十集》:
唐云:想头入细,堪泣鬼神,盛唐人所未发。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
何新之为镕意体。杨慎列为神品。梅纯曰:后二句命意,可谓精到。初玩似不经意者,若在(他)人,不知费几多词说。周启琦曰:“穿天心,破片胁”之语,能使沙场磷火焰天。
《五朝诗善鸣集》:
嵩伯《陇西行》四首,“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皆是此题佳句。
《唐诗快》:
不曰“梦里魂”,而曰“梦里人”,殊令想者难想,读者难读。
《载酒园诗话又编》:
陈陶《陇西行》“五千貂锦丧胡尘”,必为李陵事而作。汉武欲使匈奴兵毋得专向贰师,故令陵旁挠之。一念之动,杀五千人。陶讥此事,而但言闺情,唐诗所以深厚也。
《唐诗别裁》:
作苦诗无过于此者,然使王之涣、王昌龄为之,更有余蕴。此时代使然,作者亦不知其然而然也。
《网师园唐诗笺》:
刺骨寒心(末二句下)。
《唐诗笺要》:
风骨棱露,与文昌《凉州》同一意境。唐中、晚时事日非,形之歌咏者,促切如此,风气所不能强也。
《唐贤小三昧集续集》:
刻骨伤心,感动顽艳。
《唐诗三百首》:
较之“一将功成万骨枯”句更为沉痛。
《唐宋诗举要》:
升庵推许不免太过,元美(按即《艺苑卮言》)谓为前二句所累亦不然。若前二句不若此说,则后二句何从著笔?此特横亘一盛唐、晚唐之见于胸中,故言之不能平允。
《唐人绝句精华》:
此诗以第三句“无定河边骨”与第四句“春闺梦里人”一对照,自然使人读之生感,较沈彬之“白骨已枯”二句,沉着相同,而辞采则此诗为胜。王世贞《艺苑卮言》虽赏此诗工妙,却谓“惜为前二句所累,筋骨毕露,令人厌憎”,其立论殊怪诞。不知无前一句则不见后二句之妙。且貂锦五千乃精练之军,一旦丧于胡尘,尤为可惜,故作者于前二句着重描绘,何以反病其“筋骨毕露”,至“令人厌憎”邪?
7
秋夕(唐·杜牧)
红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冷斋夜话》:
(诗)有意含蓄者,如《宫词》曰:“银烛秋光冷画屏……”。
《艇斋诗话》:
小杜《秋夜》宫词云:“银烛秋光冷画屏……”含蓄有思致。星象甚多,而独言牛女,此所以见其为宫词也。
《注解选唐诗》:
此诗为宫中怨女作也。牵牛织女,一年一会,秦宫人望幸,至有三十六年不得见者。“卧看牵牛织女星”,隐然说一生不蒙幸,愿如牛女一夕之会,亦不可得。怨而不怒,真风人之诗。
《唐诗正声》:
吴逸一评:词亦浓丽,意却凄婉。末句玩“看”字。
《增订评注唐诗正声》:
杨云:幽怨自见。郭云:小妆点,入诗余便为佳境。落句似浅。
《唐诗镜》:
冷然情致。“坐看”不若“卧看”佳。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
周弼为直接体。
《删订唐诗解》:
吴昌祺曰:隽而小。
《三体唐诗评》:
崔颢《七夕》后四句云:“长信秋深夜转幽,瑶阶金阁数萤流。班姬此夕愁无限,河汉三更看斗牛。”此篇点化其意。次句再用团扇事,亦浑成无迹。
《唐诗摘钞》:
《苕溪渔隐》云:此诗断句极佳,意在言外,其幽怨之情不待明言而见也。敖清江云:落句即牛女会合之难,喻君臣际会之难。
《增订唐诗摘钞》:
烛光屏冷,情之所由生也。扑萤以戏,写忧也。看牛女,羡之也。
《载酒园诗话又编》:
亦即“参昴衾裯”之义。但古人兴意在前,此倒用于后。昔人感叹中犹带庆幸,故情辞悉露,此诗全写凄凉,反多含蓄。
《精选评注五朝诗学津梁》:
细腻熨贴,善写秋夕家庭。
《唐人万首绝句选评》:
诗中不着一意,言外含情无限。
《唐诗三百首》:
层层布景,是一幅着色人物画。只“坐看”二字逗出情思,便通身灵动。
《唐诗评注读本》:
此宫中秋怨诗也,自初夜写至夜深,层层绘出,宛然为宫人作一幅幽怨图。
《诗境浅说续编》:
为秋闺咏七夕情事。前三句写景极清丽,宛若静院夜凉,见伊人逸致。结句仅言坐看双星,凡离合悲欢之迹,不着毫端,而闺人心事,尽在举头坐看之中。
《唐人绝句精华》:
此亦闺情诗也。不明言相怨之情,但以七夕牛女会合之期,坐看不睡,以见独处无郎之意。
6
长信秋词五首 其三(唐·王昌龄)
奉帚平明金殿开,暂将团扇共裴回。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
《唐诗品汇》:
谢叠山云:此篇怨而不怒,有风人之义。
《唐诗绝句类选》:
此篇固佳,终是比喻,故不及《两宫春怨》作。
《唐诗归》:
钟云:“团扇”用“且将”字、“暂”字,皆从“秋”字生来。三四与“帘外春寒”、“朦胧树色”同一法,皆不说自家身上。然“帘外春寒”句气象宽缓,此句与“朦胧树色”情事幽细,“寒鸦”、“日影”尤觉悲怨之甚。谭云:宫词细于毫发,不推为第一婉丽手不可,惟“芙蓉不及美人妆”差弱耳。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
周敬曰:意存含蓄,语多浑厚。“暂徘徊”三字妙。徐充曰:得《小弁》投兔不如之情。
《唐风定》:
一片神工,非从锻炼而成,神韵干云,绝无烟火,深衷隐厚,妙协《箫韶》,此评庶近之矣。
《唐绝诗钞注略》:
王太冲云:首二句分明画出内象,有情有态。
《唐诗归折衷》:
吴敬夫云:“帘外春寒”、“朦胧树色”皆妙在含蓄,至“玉颜”二句久已脍炙人口,然试与二诗并读,便浅率易沿袭矣。诗之品价,所争在此。
《唐诗摘钞》:
此等诗要识其章法错叙之妙,看其如何落想,如何用笔,作者当时必作率然一挥而就者,后人作诗流于率易,只是不知理会章法、句法耳。亦知古人锻炼之功如此其至乎!“玉颜”与“寒鸦”比拟不伦,总之触绪生悲,寄情无奈。
《载酒园诗话又编》:
龙标古诗,乍尝整口,久味津生,而咀啮,实在高、岑之上,徒赏其宫词,非高识也。即论宫词。如“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尝因其造语之秀,殊忘其着想之奇。因叹咏“长信”事者多矣,读此,而崔湜之“不忿君恩断,新妆视镜中”,已嫌气盛;王諲“生君弃妾意,增妾怨君情”一何伧父!
《碛砂唐诗》:
谦曰:下二句仍含蓄不尽。
《此木轩论诗汇编》:
“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玉颜如何比到寒鸦,已是绝奇语。至更“不及”,益奇矣。看下句则真“不及”也,奇之又奇。而字字是女人眼底口头语,不烦钩索而出,怨而不怒,所以为绝调也。又须如此与退之羡二鸟光荣之类一般意思,与宫人无干也。文士自谋之不暇,彼其幽闭深宫者,何豫吾事哉!
《唐三体诗评》:
“平明”二辽中便含“日影”、“秋”字起“团扇”,“寒鸦”关合“平明”、“寒”字仍有“秋”意。诗律之细如是。
《唐诗别裁》:
昭阳宫,赵昭仪所居,宫在东方,寒鸦带东方日影而来,见己之不如鸦也。优柔婉丽,含蕴无穷,使人一唱而三叹。
《诗法易简录》:
不得承恩意,直说便无味,借“寒鸦”、“日影”为喻,命意既新,措词更曲。
《养一斋诗话》:
龙标“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与晚唐人“自恨身轻不如燕,春来犹绕御帘飞”,以一副言语,然厚薄远近,大有殊观。
《岘佣说诗》:
“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羡寒鸦羡得妙;“沅湘日夜东流去,不为愁人住少时”,怨沅湘怨得妙。可悟含蓄之法。
《筱园诗话》:
夫王诗所以妙者,顾“玉颜”、“寒鸦”,一人一物,初无交涉,乃借鸦之得入昭阳,虽寒犹带日光而飞,以反形人……用意全在言外对面,寓人不如物之感,而措词微婉,浑然不露。又出以摇曳之笔,神味不随词意俱尽,十四字中兼有赋比兴三义,所以入妙,非但以风调见长也。
《王闿运手批唐诗选》:
想入牛角尖,却是面前语。
《诗境浅说续编》:
(前二首)不若此首之凄婉也……设想愈疾,其心愈悲矣。
5
独坐敬亭山(唐·李白)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按:敬亭山:在今安徽省宣城县北。
《唐诗广选》:
蒋仲舒曰:便是独坐境界。
《诗薮》:
绝句最贵含蓄,青莲“相看两不厌,惟有敬亭山”,亦太分晓。
《唐诗训解》:
描写独坐之景,非深知山水趣者不能道。
《批选唐诗》:
大雅玄冲。
《唐诗归》:
钟云:胸中无事,眼中无人。钟云:说出矣,说不出。谭云:“只有”二字,人皆用作萧条零落,沿袭可厌,惟“相看两不厌”之下,接以“只有敬亭山”,则此二字,竟是意象所结,岂许俗人浪识!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
周敬曰:孤行千古。
《唐诗归折衷》:
唐云:“不厌”妙矣,“两不厌”尤妙。
《唐诗摘钞》:
贤者自表其节,不肯为世推移也。
《增订唐诗摘钞》:
鸟飞云远,言其独坐也;末句“独”字更醒。
《而庵说唐诗》:
只此五个字(按指“众鸟高飞尽”),使我目开心朗,身在虚空,一丝不挂,不必更读其诗也。白七言绝,佳;而五言绝,尤佳。此作于五言绝中,尤其佳者也。
《唐诗别裁》:
传“独坐”之神,
《唐宋诗醇》:
宛然“独坐”神理。胡应麟谓“绝句贵含蓄,此诗太分晓”,非善说诗者。
《李太白全集》:
王琦注:《江南通志》:敬亭山在宁国府城北十里……东临宛溪,南俯城闉,烟市风帆,极目如画。
《唐诗笺注》:
“尽”字、“闲”字是“不厌”之魂,“相看”下着“两”字,与敬亭山对若宾主,共为领略,妙!
《诗法易简录》:
首二句已绘出“独坐”神理,三、四句偏不从独处写,偏曰“相看两不厌”,从不独处写出“独”字,倍觉警妙异常。
《唐诗选胜直解》:
山间之所有者,鸟与云耳,今则飞尽矣,去闲矣。独坐之际对之郁然而深秀者,则有此山,陶靖节诗“悠然见南山”,即此意也,加“不厌”二字,方醒得独坐神理。言浅意深,人所不能道。
《唐人万首绝句选评》:
命意之高不待言,气格亦内外具足、五绝中有数之作。
《唐诗真趣编》:
鸟尽天空,孤云独去,青峰历历,兀坐怡然。写得敬亭山竟如好友当前,把臂谈心,安有厌倦?且敬亭而外,又安有投契若此者?然此情写之不尽,妙以“两不厌”三字了之。为“独坐”二字传神,性灵结撰,无复笔墨痕迹。
《诗式》:
首句“众鸟”喻世间名利之辈,“高飞尽”言皆得意去,尽为“独”字写照。“孤云”喻世间高隐一流,“独去闲”言虽与世相忘。而尚有往来之迹。“独”字非题中“独”字,应上句“尽”字。三句看曰“相看”,见人固看著山,山亦似看著人;“两不厌”,见人固恋看山,山亦似恋看人。四句“只有”二字,见恋看山者惟人,而恋看人者似亦惟山。除却敬亭山以外,无足语者,“独坐”二字之神,跃然纸上。[品]高旷。
《诗境浅说续编》:
后二句以山为喻,言世既与我相遗,惟敬亭山色,我不厌看,山亦爱我。夫青山漠漠无情,焉知憎爱,而言不厌我者,乃太白愤世之深,愿遗世独立,索知音于无情之物也。
《李太白诗醇》:
严沧浪曰:与寒山一片石语,惟山有耳;与敬亭山相看,惟山有目:不怕聋聩杀世上人。古人胸怀眼界,直如此孤旷。潘云:不同鸟与云之易舍,是人不厌山;不同鸟与云之暂对,是山不厌人:故谓之“两”。然山无情,人有情,止成“独坐”而已。
《唐人绝句精华》:
首二句独坐所见,三四句独坐所感,曰“两不厌”,便觉山亦有情,而太白之风神,有非尘俗所得知者,知者其山灵乎?
4
早发白帝城(唐·李白)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尽,轻舟已过万重山。
《批点唐诗正声》:
亦有作者,无此声调。此飘逸。
《增订评注唐诗正声》:
郭云:“已过”二字,便见瞬息千里,点入猿声,妙,妙。
《升庵诗话》:
盛弘之《荆州记》“巫峡江水之迅”云:“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杜子美诗:“朝发白帝暮江陵,顷来目击信有征。”李太白“朝辞白帝彩云间……”虽同用盛弘之语,而优劣自别。今人谓李、杜不可以优劣论,此语亦太愦愦。白帝至江陵,春水盛时,行舟朝发夕至,云飞鸟逝,不是过也。太白述之为韵语,惊风雨而泣鬼神矣。
《唐诗训解》:
笔势迅如下峡。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
周敬曰:脱洒流利,非实历此境说不出。焦竑曰:盛弘之谓白帝至江陵其远,春水盛时行舟,朝发暮至。太白述之为韵语,惊风雨而泣鬼神矣。
《唐风怀》:
汉仪曰:境之所到,笔即追之,有声有情,腕疑神助,此真天才也。
《唐诗归》:
谭云:忽然,写得出。
《唐诗归折衷》:
吴敬大云:只为第二句下注脚耳,然有意境可想(末一句下)。
《唐诗摘钞》:
一、二即“朝发白帝,暮宿江陵”语,运用得妙。以后二句证前二句,趣。
《增订唐诗摘钞》:
插“猿声”一句,布景着色之法。第三句妙在能缓,第四句妙在能疾。
《唐诗别裁》:
写出瞬息千里,若有神助。入“猿声”一句,文势不伤于直。画家布景设色,每于此处用意。
《唐宋诗醇》:
顺风扬帆,瞬息千里,但道得眼前景色,便疑笔墨间亦有神助。三、四设色托起,殊觉自在中流。
《网师园唐诗笺》:
一片化机(首二句下)。烘托得妙(末二句下)。
《诗法易简录》:
通首只写舟行之速,而峡江之险,已历历如绘,可想见其落笔之超。
《唐人万首绝句选评》:
读者为之骇极,作者殊不经意,出之似不着一点气力。阮亭推为三唐压卷,信哉!
《札朴》:
友人请说太白“朝辞白帝”诗,馥曰:但言舟行快绝耳,初无深意,而妙在第三句,能使通首精神飞越,若无此句,将不得为才人之作矣。晋王廙尝从南下,旦自寻阳,迅风飞帆,暮至都,廙倚舫楼长啸,神气俊逸,李诗即此种风概。
《岘佣说诗》:
太白七绝,天才超逸,而神韵随之。如“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如此迅捷,则轻舟之过万山不待言矣。中间却用“两岸猿声啼不住”一句垫之,无此句,则直而无味;有此句,走处仍留、急语仍缓。可悟用笔之妙。
《诗式》:
绝句要婉曲回环,删芜就简,句绝而意不绝。大抵以第三句为主,而第四句接之。有实接,有虚接,承接之间,开与合相关,反与正相依,顺与逆相应,一呼一吸。如此诗三句“啼不住”二字,与四句“已过”二字呼应,盖言晓猿啼犹未歇,而轻舟已过万山,状其迅速也。[品]俊迈。
《诗境浅说续编》:
四渎之水,惟蜀江最为迅急,以万山紧束,地势复高,江水若建瓴而下,舟行者帆橹不施,疾于飞鸟。自来诗家,无专咏之者、惟太白此作,足以状之。诵其诗,若身在三峡舟中,峰峦城郭,皆掠舰飞驰,诗笔亦一气奔放,如轻舟直下;惟蜀道诗多咏猿啼,李诗亦言两岸猿声。今之蜀江,猿声绝少,闻猱玃皆在深山,不在江畔,盖今昔之不同也。
《唐人绝句精华》:
此诗写江行迅速之状,如在目前。而“两岸猿声”句,虽小小景物,插写其中,大足为末句生色。正如太史公于叙事紧迫中,忽入一二闲笔,更令全篇生动有味。而施均父谓此诗“走处仍留,急语仍缓”,乃用笔之妙。
3
淮上与友人别(唐·郑谷)
扬子江头杨柳春,杨花愁杀渡江人。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
《批点唐诗正声》:
调逸。郑谷亦有此作,不多见。
《震泽长语》:
“君向潇湘我向秦”,不言怅别,而怅别之意溢于言外。
《增订评注唐诗正声》:
周云:茫茫别意,只在两“向”字写出。
《四溟诗话》:
(绝句)凡起句当如爆竹,骤响易彻;结句当如撞钟,清音有余。郑谷《淮上别友》诗“君向潇湘我向秦”,此结如爆竹而无余音,予易为起句,足成一绝曰:“君向潇湘我向秦,杨花愁杀渡江人。数声长笛离亭晚,落日空江不见春。”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
何新之为掉句体。杨慎列为神品。吴山民曰:末以一句情语转上三句,便觉离思缠绵,佳。唐汝询曰:尔我皆客,偶集离亭,笛罢各向天涯,离愁已在言外,不必更相妆点。断茂榛以落句太直,颠倒其文,反成套语。
《五朝诗善鸣集》:
结句最佳。后人谓宜移作首句,强作解事,可嗤,可鄙!
《诗筏》:
诗有极寻常语,以作发局无味,倒用作结方妙者。如郑谷《淮上别故人》诗……盖题中正意,只“君向潇湘我向秦”七字而已,若开头便说,则浅直无味,此却倒用作结,悠然情深,令读者低回流连,觉尚有数十句在后未竟者。唐人倒句之妙,往往如此。
《唐诗摘钞》:
后二语真若听离亭笛声,凄其欲绝。
《删订唐诗解》:
以第三句衬起末句,所以有余响,有余情。
《古唐诗合解》:
此诗偏以重犯生趣。
《唐诗别裁》:
落句不言离情,却从言外领取,与韦左司《闻雁》诗同一法也。谢茂秦尚不得其旨,而欲颠倒其文,安问悠悠流俗!
《说诗晬语》:
(七言绝句)李沧溟推王昌龄“秦吋明月”为压卷,王凤洲推王翰“蒲萄美酒”为压卷,本朝王阮亭则云:“必求压卷,王维之‘渭城’、李白之‘白帝’、王昌龄之‘秦帚平明’、王之涣之‘黄河远上’其庶几乎?而终唐之世,亦无出四章之右者矣:沧溟、凤洲主气,阮亭主神,各自有见,愚谓……郑谷之“扬子江头”,气象稍殊,亦堪接武。
《唐诗笺注》:
不用雕镂,自然意厚。此盛唐风格也,酷似龙标、左丞笔墨。
《诗法易简录》:
风韵绝佳。
《网师园唐诗笺》:
笔意仿佛青莲,可谓晚唐中之空谷足音矣。
《唐人万首绝句选评》:
情致微婉,格调高响。
《精选评注五朝诗学津梁》:
丰神骀荡,写别意迥不犹人。
《养一斋诗话》:
王济之曰:“读《诗》至《绿衣》、《燕燕》、《硕人》、《黍离》等篇,有言外无穷之感。唐人诗尚有此意,如“君向潇湘我向秦”,不言怅别,而怅别之意溢于言外。
《梅崖诗话》:
首二语情景一时俱到,所谓妙于发端;“渡江人”三字,已含下“君”字、“我”字。在三句用“风笛离亭”点缀,乃拖接法。末句“君”字、“我”字互见,实指出“渡江人”来,且“潇湘”字、“秦”字回映“扬子江”,见一分手便有天涯之感。
《诗境浅说续编》:
送别诗,惟“西出阳关”,久推绝唱,此诗情文并美,可称嗣响。凡长亭送客,已情所难堪,况楚泽扬舲,秦关策马,飘零书剑,各走天涯,与客中送客者,皆倍觉魂销黯黯也。
《唐人绝句精华》:
明胡元瑞称此诗有一唱三叹之致,许学夷不以为然,谓“‘渭城朝雨’自是口语,而千载如新”,并谓此诗“气韵衰飒”。按气韵衰飒,乃唐末诗人同有之病,盖唐末国势衰微,乱祸频繁,反映入诗,自然衰飒也。
2
夜雨寄北(唐·李商隐)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对床夜语》:
贾岛《渡桑乾》云:“客舍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无端更渡桑乾水,却望井州是故乡。”李商隐《夜雨寄人》云:“君问归期未有期……”此皆袭其句而意别者。若定优劣,品高下,则亦昭然矣。
《增订评注唐诗正声》:
郭云:两叠“巴山夜雨”,无聊之甚。
《唐诗绝句类选》:
蒋仲舒曰:末二句又翻出一层。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
李梦阳曰:唐诗如贵介公子,风流闲雅,观此信然。唐汝询曰:题曰“寄北”,此必私昵之人。就景生意,为后人话旧长谈。以今夜雨中愁思,冀为他日相逢话头,意调俱新。第三句应转首句,次句生下落句,有情思。盖归未有期,复为夜雨所苦,则此夕之寂寞,唯自知之耳。得与共话此苦于剪烛之下,始一腔幽衷,或可相慰也。“何当”、“却话”四字妙,犁犁云树之思可想。
《李义山诗集辑评》:
何焯曰:水精如意玉连环,荆公屡仿此。纪昀曰:探过一步作结,不言当下云何,而当下意境可想。又曰:作不尽语每不免有做作态,此诗含蓄不露,却不似一气说完,故为高唱。
《唐诗绎》:
首是寄诗缘起,一句内含问答。二写寄诗时景、时、地,俱显。三四于寄诗之夜,预写归后追叙此夜之情,是加一倍写法。
《玉溪生诗意》:
即景见情,清空微妙,玉溪集中第一流也。
《李义山诗集笺注》:
姚培谦曰:白居易“料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是魂飞到家里去。此诗则又预飞到归家后也,奇绝!
《唐诗别裁》:
此寄闺中之诗。
《唐诗笺注》:
滞迹巴山,又当夜雨,却思剪烛西窗,将此夜之愁细诉,更觉愁绪缠绵,倍为沉挚。
《古唐诗合解》:
此诗内复用“巴山夜雨”,一实一虚。
《历代诗法》:
圆转如铜丸走阪,骏马注坡。
《唐人万首绝句选评》:
婉转缠绵,荡漾生姿。
《玉溪生诗集笺注》:
语浅情深,是寄内也。然集中寄内诗皆不明标题,仍当作“寄北”。
《精选评注五朝诗学津梁》:
句意蕴藉。
《札朴》:
义山“君问”云云,眼前景反作日后怀想,意最婉曲。
《岘佣说诗》:
李义山“君问归期”一首,贾长江“客舍并州”一首,曲折清转,风格相似;取其用意沉至,神韵尚欠一层也。
《诗境浅说续编》:
清空如话,一气循环,绝句中最为擅胜。诗本寄友,如闻娓娓清谈,深情弥见。此与“客舍并州已十霜”诗,皆首尾相应,同一机轴。
《选玉溪生诗补说》:
只一转换间,慧舌慧心。
《唐人绝句精华》:
如此作法,笔势非常矫健,且可省却许多语言,诗家谓之顿挫者是也。
1
江雪(唐·柳宗元)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东坡题跋》:
柳子厚云:“千山鸟飞绝……”人性有隔也哉!殆天所赋,不可及也已。
《对床夜语》:
唐人五言四句,除柳子厚《钓雪》一诗之外,极少佳者。
《归叟诗话》:
郑谷雪诗云:“江上晚来堪画处,渔人披得一蓑归。”此村学堂中语也,如柳子厚“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钧寒江雪”此信有格也哉,作诗者当以此为标准。
《唐诗品汇》:
刘须溪云:得天趣,独由落句五字道尽矣。
《批点唐诗正声》:
绝唱,雪景如在目前。
《增订评注唐诗正声》:
好雪景,句句妙(末句下)。
《诗薮》:
“千山鸟飞绝”二十字,骨力豪上,句格天成,然律以《辋川》诸作,便觉太闹。青莲“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浑雄之中,多少闲雅。
《唐诗解》:
七古《渔翁》,亦极褒美,岂子厚无聊之极,托此自高欤?
《唐绝诗钞注略》:
诗中有画,“千”“万”“孤”“独”,两两对说亦妙。
《唐诗摘钞》:
此等作真是诗中有画,不必更作寒江独钓图也。
《而庵说唐诗》:
余谓此诗乃子厚在贬时所作以自寓也。当此途穷日短,可以归矣,而犹依泊于此,岂为一官所系耶?一官无味如钓寒江之鱼,终亦无所得而已,余岂效此翁者哉!
《删订唐诗解》:
吴昌祺曰:清极峭极,傲然独往。
《唐诗别裁》:
清峭已绝,王阮亭尚书独贬此诗,何也?
《网师园唐诗笺》:
入画(“独钓”句下)。
《唐诗笺要》:
柳州气骨迟重,故摹陶、韦不落浮佻。
《养一斋诗话》:
门人苏养吾曰:“雪诗何语为佳?”予曰:“王右丞”‘隔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语最浑然;老杜‘暗度南楼月,寒生北渚云’次之;他如‘独钓寒江雪’,……亦善于语言者。”
《诗法易简录》:
前二句不沾着“雪”字,而确是雪景,可称空灵,末句一点便足。阮亭论前人雪诗,于此诗尚有遗憾,甚矣诗之难也。
《古唐诗合解》:
江寒而鱼伏,岂钓之可得?彼老翁独何为稳坐孤舟风雪中乎?世态寒冷,宦情孤冷,如钓寒江之鱼,终无所得。子厚以自寓也。
《唐诗三百首》:
二十字可作二十层,却自一片,故奇。
《筱园诗话》:
祖咏“终南阴岭秀”一绝,阮亭最所心赏,然不免气味凡近。柳子厚“千山鸟飞绝”一绝,笔意生峭,远胜祖咏之平,而阮翁反有微词,谓未免近俗。殆以人口熟诵而生厌心,非公论也。
《诗境浅说续编》:
空江风雪中,远望则鸟飞不到,近观则四无人踪,而独有扁舟渔父,一竿在手,悠然于严风盛雪间。其天怀之淡定,风趣之静峭,子厚以短歌为之写照,志和《渔父词》所未道之境也。
《唐人绝句精华》:
此诗读之便有寒意,故古今传诵不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