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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文阅读教学中教师文本解读的三种“功夫”
——以《礼拜二午睡时刻》的教学为例
郑 萍
当前语文阅读教学存在不少问题，诸如简单的一元解读、阅读的浅表化、随意化，一味的追求感性而忽略理性等，很大程度上影响了阅读教学的效果，而这些问题的出现，都与教师在备课时对文本缺少深入、细致的解读有着紧密的关联。那么，课堂中好的教学效果呈现需要教师具备怎样的文本解读能力呢？
顾随先生曾在《驼庵诗话》中说：“读文学作品，应先是有戥秤，体认。体认是感觉上的问题，此为第一步功夫。第二步为体会，会是以心会。“会”除了解及能二义之外，当作会合解。第三步要体验，必须亲自经验，非人云亦云。体认是识，体会是学，体验是行。所谓学问、道理、生活，皆须用此三种功夫始不空虚。三者实为一体。”结合《礼拜二午睡时刻》的教学实例，笔者想对教师文本解读的这三种“功夫”进行理性的思考和探究。
一、体认：站在读者立场上的“陌生化”阅读
“陌生化”源于西方文艺理论，现在往往被借用来表达阅读的一种状态。通俗地说，陌生化阅读就是阅读文本时，暂时摈弃原有的体验和认识，用新鲜的阅读触觉感知、体认文本。黄厚江老师曾把教师阅读的立场分为三种：读者立场、教师立场和学生立场，陌生化阅读的实质就是要求教师首先站在读者的立场上进行阅读，无论阅读的对象是新选入的课文还是以前比较熟悉的甚至是相当熟悉的文本，教师都应尽可能以一种空白的心态去面对，否则容易定格于以往的理解而无法突破。其实很多老师阅读教材中的大多数课文时，现成的结论就会自然而然地出现，阅读《雷雨》时，就想到自私、冷酷的周朴园与善良可怜的鲁侍萍，提到王熙凤，就是狠毒、刁滑、工于心计。这样的结论，或许并不错，但问题在于有了这样固定的结论，会我们的阅读过程失去了应该有的意义。因为在这种已有结论的支配下，阅读就很难产生新的体验，形成新的认识，我在教学《礼拜二午睡时刻》一课时，就遭遇过因循守旧的困境。
《礼拜二午睡时刻》是位于《外国小说欣赏》选修课本“情感”话题下的一篇自读课文，在教参和大部分的教学设计中，总是将母亲的情感表现为深沉的、伟大的、超越了道德界限的情感，也总认为神父是被母爱感动而关心他们，而把卡洛斯当成真正的小偷来设计的也不在少数。遵循阅读小说的惯例，根据教参的解读和以往的阅读体验，我对情节、人物、环境这三要素进行了研习，并以这三要素为基本框架预设了教学思路如下：
设计一：“面面俱到”版
【教学过程】
一、从细节中探究人物形象：
分析细节，品味母爱：母亲是_________________的。
二、体悟情感：
她用什么掩饰了自己的悲伤？对比阅读后回答。
明确：用坚强克制悲伤、用命令克制脆弱、用执拗克制激动
三、主题分析
1、儿子是小偷吗？证据确凿，母亲为什么还能如此大言不惭地声称儿子是个好人？
2、面对这样的一个小偷，他母亲的出现拷问了谁的灵魂？
明确：镇上的人们、神父
3、本文虽然模糊了写作背景，但是我们可以从大段的环境描写中看出当时是怎样的生活状况？
明确：贫穷、落后、冷漠、愚昧
还有一个细节也很有意味：神父拿出的长满了锈的公墓钥匙。
4、我们从题目中也可以看到：“礼拜二午睡时刻”是怎样的一个时刻呢？
明确：可见“礼拜二午睡时刻”象征着小镇人的蒙昧混沌的生存状态。
这样的常规设计，是可以引领学生初步读懂小说的，但《礼拜二午睡时刻》的三要素尤其情节并不复杂，如果按照一般思路，课堂就会哈欠连天。推广一点，如果所有小说都教三要素，没有突出的重点，缺乏新颖性，我们就是在周而复始地教学，渐渐地，恐怕就没有学生愿意读小说了。从这个角度来看，传统教学处理的“最大成功”，恰恰是当今学生语文学习发展需要的“最大悲哀”。
因此，我们在备课时应首先接触文本，带着读者平静的心态去倾听文字的叙述，而不是先看参考书或者马上想起以往的结论。《礼拜二午睡时刻》是位于“情感”话题下的一篇自读课文，和《山羊兹拉特》同样的以情感人，但二者又在“何种感情”和“感情处理”上有很大的差异，如果以传统教学的思路，我们很多人都不能真正读懂母亲的伟大和自尊，应该说母爱的伟大大部分的母亲都具备，但我站在读者的立场上阅读时感受到的是文中母亲的自尊，作为穷人的自尊和对被当做“小偷”打死的儿子的尊严的维护，以及这样自尊的情感对镇上人包括神父有何影响。
我在陌生化阅读中接受了文本中关于“情感”的真正认识，文中的母亲和小女孩已经不再是她们本身，而是附着了太多其他东西的人物。更从以往阅读时常常忽略的“小女孩”身上读到了不同的东西，小女孩的存在其实正是表现母亲的自尊和尊严的代表，通过母亲对小女孩的要求及小女孩的安静表现，我们不难看出母亲平时也是这么要求自己的女儿的，所以我们也不难猜测出母亲对儿子也是如此严格要求的，母亲显然是人穷志不穷的典型代表。也正因此，母亲认为自己的儿子是不会做小偷的，从母亲的描述和小女孩的插嘴中都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小女孩也许并不十分理解母亲的情感，但她对母亲的顺从和听话完全可以衬托出母亲的情感和教养，“陌生化”阅读让我对文本有了一种新的体认。
二、体会：站在教师立场上的“多元化”解读
优秀的教师应该是能就一个概念打开多扇窗户的人，霍华德•加德纳在《多元智能新视野》一书中提到：“如果仅仅采用单一的观点或方针来看待某一问题或概念，学生对它们的理解是片面的、僵化的，与此相反，采取多种不同的观念和立场来看待同一现象，则可以促使学生以一种以上的方式理解它、表现它并寻求这些理解、表现方式之间的联系。”因此，教师对文本的阅读也可以向多元化发展，从不同维度、不同层面观照文本，获得对文本的全息解读，处理好文本阅读中多重意义之间的辩证关系。
多元化解读，作为一个符合阅读基本规律的重要术语，要求教师关注文本的多重意义，从多个角度出发解读文本，比如解读作者的创作本意，《礼拜二午睡时刻》中的母亲形象来自马尔克斯童年时代记忆中的一个印象，他试图将读者带入普通人的私人生活，用特写的镜头、温暖的色调讲述他们在绝境中如何生活，如何尽自己一切力量在逆境中活出勇气、活得体面、保有尊严且心怀敬意。
又如20世纪西方的“新批评派”
反对通过文学的“外部特征”诸如社会环境、历史背景等因素来解读作品，而是提出了文学研究须以文学语言的研究为基础，用语义学分析的方法对作品加以细读和分析的观点，一个特定的文本，一旦作为一个自足的存在，它就不再受作者思想的绝对约束，它会在流传过程中形成它特定的意义。《礼拜二午睡时刻》超越了一般小说的想象和道德教化的价值，揭示了一种普遍的人类情感，因为要揭示的是普遍性、跨越时代历史的社会心理，所以小说没有强调具体的地点和时代：
“火车刚从震得发颤的橘红色岩石的隧道里开出来，就进入了一望无际、两边对称的香蕉林带。这里空气湿润，海风消失得无影无踪。不时从车窗里吹进一股令人窒息得煤烟气。和铁路平行的狭窄的小道上，有几辆牛车拉着一串串碧绿的香蕉。铁路的另一边是光秃秃的空地，那里有装着电风扇的办公室、红砖盖的兵营和一些住宅，住宅的阳台掩映在沾满尘土的棕榈树和玫瑰丛之间，阳台上摆着乳白色的椅子和小桌子。这时候正是上午十一点，天气还不太热。
”
不但时间、地点是不具体的，在进行到三分之一的时候，人物仍然没有到达时间和地点，火车不紧不慢，延迟着情节开始的时刻。这样写的好处，是便于突出某种普遍性，这是小说的特殊功能，它所揭露的是当时整个社会人们落后、愚昧、贫穷的现象，母亲的“自尊”在这样的社会中尤显难能可贵。
当然，教师的多元化解读是为了引导学生把“不同”甚至“对立”的解读变成“对比”，在多维多向对话、交流中丰富自己。这样，便如亚里士多德所说：“没有一个人能够把握到它本身，也没有一个人毫无所得。”
三、体验：站在学生立场上的“个性化”设计
侧重文本的个性化知识是高中阶段语文的特点，而文本个性的发现取决于教师在进入课堂研习前有没有进行个性化的设计。教学过程是师生对话，教师如果不能把自己的“多元化”的解读带进课堂，意味着没有发现文本的个性；而在进入课堂之前，由于前置性的学习，学生对文本的基本内容是有所了解的，因而课堂上的研习也就缺少了一般意义上的期待感，这就是说，我们解读文本时必须重新探索使学生产生阅读期待的途径，这个途径一定是已经熟悉的内容中未知的因素，探索的过程就体现在教师的“个性化”设计中。
俄国评论家什克洛夫斯基说：“艺术的技巧就是使对象陌生，使形式变得困难，增加感觉的难度和时间的长度。”课前预习时，学生表示《礼拜二午睡时刻》太压抑，很多地方读不懂，那么，应如何将文中的“情感”真实地传递给学生呢？利用文本自身的因素进入文本进而架构课堂成了我们迫切需要探究的话题，回避三要素，用“意象”为切入点来研习《礼拜二午睡时刻》，正是基于“个性化”设计的尝试。
设计二：“意象”版
【教学过程】
一、 导入
二、情感体验：
活动一：请同学用一句话复述故事情节。
活动二：分析意象，品味情感
围绕着“小偷”，我们分别看到了母亲、女孩、神父这三个重要的角色，请分别找出陪伴他们出场并一直出现在他们身边的一样事物。
明确：母亲：皮包
女孩：鲜花
神父：钥匙
活动三：画出母亲的皮包和女孩的鲜花在文中出现的句子，读一读，结合上下文的语境，说说你对“皮包”和“鲜花”这两个意象的理解。
①皮包：母亲的情感
②鲜花：小女孩的情感
→意象寄托情感
活动四：找出描写神父的“钥匙”的段落，体会“钥匙”对表现母亲的情感有何作用？
神父的“钥匙”：①为何“长满了锈”？
②神父为何“脸红、冒汗”？
→意象反衬情感
补充介绍：1935年发生在美国的奶奶偷面包喂养孙子受审的事件。
总结：意象并不是散文和诗歌所特有的，它在小说中更是寄托主人公感情的方式，本文采用正衬和反衬的手法，用意象将母亲的情感节制表现的淋漓尽致。
意象,作为一种文学符号,已不再是散文和诗歌所特有的，小说情节和故事的淡化在悄悄改变叙述语式、叙述观点的同时也在改变着意象的概念和使用方式。它在小说中更是寄托主人公情感的方式，正如“鲜花”、“皮包”和“钥匙”在《礼拜二午睡时刻》中反复出现，每次出现都带有不同的含义，以“意象”作为个性化的途径，将课堂中零散的内容粘成有机的，将扁平的内容竖成立体的，将枯燥的内容化为生动的，引领学生思考、探究、发现，在深度和方向上生成有序的问题链，组成环环相扣、高潮迭起的教学内容。
《礼拜二午睡时刻》中的“意象”未必是唯一选择或者是所有教学者的应有选择，但它们是“我”的发现，“我”的体验。这一尝试告诉我们，教师的介入程度及介入方式从某种程度来说决定了学生的阅读效果。
除了“意象”，引领学生走进小说的“个性化”路径还有很多。如《礼拜二午睡时刻》还可以有两个切入点：其一是“小女孩”，学生的疑难问题中都包括了“母亲在火车快到站时对小女孩说的几句话”，那么，她的存在有何作用呢？我又从“小女孩”为切入点，将整篇文章的思路贯穿起来，形成一个新的设计“小女孩”版；其二是“时间和空间”，本文以“礼拜二午睡时刻”这个时间来命名，加上课文中不停变换的时间和场景，可见环境在这篇小说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教师只有自己对文本作深入解读才能更好地引导学生，教师对设计个性化的深度往往就是课堂所达到的高度，阅读教学中的文本解读，实质是以教师的解读引领学生的细读，以教师的解读体验唤醒学生的阅读体验，学生的文本解读不是漫无目的、随心所欲的，而是在教师的指导和引领下，通过文眼辐射全篇。
当然，教学中深入理解文本的主体应是学生，教学需要教师先于学生深入理解文本，但并不意味着教学就是教师传授自己解读的结果，也不应是教师才情的展示，更不能以教师个人所谓读深读透了的结果强加给学生。阅读教学的本质是教学生学会阅读，引导学生在阅读实践中获得体验、反思，提升阅读能力，教师解读的结果只是阅读教学的参照坐标，而不一定是学生阅读必须达到的目标。
综合上述对《礼拜二午睡时刻》一文的几种解读和教学处理的分析，我们可以得出如下的结论：成功的阅读教学，往往基于教师合适、深度的文本解读，文本解读决定阅读教学的质量，直接影响阅读教学的效果。我们要用多角度的文本解读，换来有个性的教学设计；用有个性的教学设计，换来学生有深度的阅读。正如叶圣陶先生在给一位中学老师的信中说的：“语文老师不是只给学生讲书的，语文老师是引导学生看书读书的。一篇文章，学生也能粗略地看懂，可是深奥些的地方，隐藏在文字背后的意义，他们就未必能够领会。老师必须在这些场合给学生指点一下，老师经常这样做，学生看书读书的能力自然会提高。”
作者单位
浙江省湖州市长兴县华盛高级中学
【参考文献】
[1]
陈日亮《如是我读》，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1月1日第1版。
[2]孙绍振《名作细读》，上海教育出版社，2009年6月第1版。
[3]
王荣生《听王荣生教授评课》，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8月第1版。
[4]《中学语文教学建模》，伊道恩主编，广西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
[5]黄厚江《语文的的原点--本色语文的主张和实践》，江苏教育出版社，2011年2月第1版。
[6]
林忠港《语文教学形态研究》，武汉大学出版社，2011年7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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