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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袁忠岳:诗魂总是火般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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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魂总是火般燃

               

作者: 袁忠岳

  

    高昌最早是写新诗的,是河北有影响的青年诗人。1988年《诗神》(《诗选刊》前身)以“诗坛新生代”为栏目标题,每期头条隆重推介一位诗人,他是在第2期被推介出来的。那时他叫高新昌,才20岁。等到我从《中华诗词》上读到他写的古体诗词和文章时,他已改名为高昌了。虽然,他把姓名中的“新”字去掉了,但他并未告别新诗。我在《诗神》1988年第9期的一篇文章中谈他的诗时曾说:“他有一种两栖的本领,可以自由来去于生与死、真与假之间。”看来我还真有先见之明,在新诗与古体诗词之间他也是来去自如的。写新诗写得不错,写古体诗词又写得不错,在老一代诗人中不乏其人,像刘征、丁芒、刘章等前辈就是,在后一辈中却是罕见的了,就我所知就高昌一人耳。相隔23年再来谈他的诗,新体诗换了古体诗,形易人不易,仍可以用我23年前的话说,从他的诗“我们可以品尝到一点人生真味,结识诗人那一颗善良、憨厚,又有点狡黠稚气的心”。诗体无论怎样换,“诗魂总是火般燃”。我就用高昌《红豆树》中的诗句,做了本文的题目。

   高昌原是农村孩,从农村来到城市,又从二线城市到了一线城市,直至在首都全国性的大报中占了一个中层位置。这一路走了二十多年,其中的艰忍辛苦自不待言。伴着他一路走过来的就是诗,诗是他人生的伴侣,也是他人格的见证。他在最近一篇回忆青春诗会的文章中说:“唱温暖的歌,走光明的路,做干净的人。”他以此为路标走到今天,已入不惑之年,其做人做诗的原则是再也改不掉了。我们可能不熟悉他,我也只在1998年北京有关食指的一次诗人聚会上匆匆与他见过一面,但我们可以从他所崇敬仰慕的诗人来结识其人,这是识别人的一个诀窍,而这只要读他的诗就能知晓。我们从他诗中读到的诗人已亡故的有鲁迅、老舍、公木、丁力、聂绀弩、郭小川等,健在的有刘征、刘章、林希、邵燕祥、边国政等,这些诗人作家的共同点是人正骨硬,高昌欣赏敬佩并欲效仿的也即在此。他说“曾记当时年纪小,居然牛气蒸蒸,笑嘲鲁迅我曾经,说他生且硬,文字冷如冰。碰壁沧桑今始懂,先生毕竟先生。”(《临江仙·鲁迅》)先生先他而生,对社会的了解自比他深,冷且硬并非无因。后生碰壁才懂,懂了以后如何,诗中未说,留给读者思索。对于老舍先生怨沉太平湖,高昌也是很为不平的,其诗写“风如有感风应怒,玉本无瑕玉却污。天已病,尔何辜,横眉谁敢为君呼。”(《鹧鸪天·哀老舍》)文革毁掉多少大师级人才,更不要说诸多精英平民百姓,这笔账向谁算?“可怜无罪镌碑文,漫论熏莸洁秽分。白色花开愁似雪,天高难测是风云”(《林希<白色花劫>读后》),七月派诗人的遭遇同样让高昌痛心疾首,还有聂绀弩,还有郭小川,还有……故而在《甲申冬末有怀》中他发出了“天下英雄悲剧共”的悲叹。他敬重这样的英雄,他们都是因为人太直性太耿,而为世道权柄所不容。是高山,就要仰止;是景行,就要行止。这是他用诗来纪念他们的原因。对于身边健在的老师,高昌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频频登门拜访求教,从他们的人和诗吸取丰沛的精神营养。他写邵燕祥“身与诗歌今共老,犹留清品树高标”(《闻邵燕祥老师心脏“搭桥”手术》)。写刘章“胸中爱字红如火,掌上心灯照四方”(《敬贺刘章作品研讨会召开》)。他的《访刘征》更用七言古风写了一个56句392字的长篇,亦庄亦谐,情文并茂,读来酣畅淋漓过瘾之极。你看,刘老住在高楼20层,“层云不畏遮望眼,乐在书斋战恶风。寻章觅句小鲜耳,煮字熬灯妙手烹。纸上常奔千里马,身边常伴万年青。感时常恨真情浅,怀旧常忧大道轻。老来筋骨格外硬,最怕官场把腰躬。皱褶添来成风景,回眸一笑百美生。”有形象,有精神,形神兼备,一个可爱可敬的老人就活脱脱地站在我们面前了。诗中另一个形象就是诗人自身,“十月廿日天气晴,我去芳星访刘征。……刘征看我夸年少,我看刘征正年轻。……一窗云月知情愫,我今一见真如故。人生漫漫如长路,自兹难忘片时晤。”两个诗痴人,一对忘年交,不愧“晚生又门生”。当今诗坛,在年轻一辈的诗人中能对前辈谦恭赤诚执弟子仪的已经不多了,高昌可算一个。凡是他钦佩的前辈,他不仅以师事之,而且身体力行他们的为人为诗,主要是学两点:一是悲天悯人,嫉恶如仇;一是洁身自好,诗心可鉴。下面就分别从这两个方面去结识其诗其人。

   在高昌的古体诗作中分量最重的就是那些关注社会民生的诗,作为农民子弟他对社会不公有着刻骨铭心的切身体会,无可反顾地天生站在受害遭难的弱者一边,而与坑害百姓的黑白势力针锋相对势不两立。所以当他听到祸害婴儿的有毒奶粉未被销毁,重又流入市场作祟时,立刻奋笔疾书,“火满胸膛泪满腮,怒听毒奶祸婴孩。玄机有迹中间隐,戏法无痕背后猜。九派茫茫公道窄,四方寂寂我心哀。”(《毒奶叹》)制毒者可恨,纵容者更坏,谁让祸婴毒奶畅通无阻?谁使道道关口形同虚设?诗人恨自难抑,又从诗中把“怒听毒奶祸婴孩”一句摘出来,以此为题,用新韵写了一组七律诗,共5首,每一首都用了这句“怒听毒奶祸婴孩”,但所在位置不同,第一首在第1句,第二首在第2句,第三首在第4句,第四首在第6句,第五首在最后一句第8句,形成一个转圜的辘轳体,一次次重复,就是一次次重击,愤怒击向这一恶性事件。诗最后4句是“穹苍滚滚雷悲震,海碧滔滔浪骇拍。在上青天悬月日,怒听毒奶祸婴孩”。这是以天地为大堂,日月为明镜,对毒奶事件进行世纪审判。再看《哀矿难》,这是高昌为数不多的七言长篇之一,共66句,462字。煤,埋于地底,人称“乌金”,是给人间送温暖的“宝贝”,“缘何狰狞忽如虎,獠牙巨口屡噬人。忽辽忽豫忽焉晋,覆覆翻翻黑手频。多少吨煤多少血,哀哀黄土掩青坟。”由此造成多少农村家庭的不幸,新婚丧夫,兄弟失哥,老母病卧久,子侄学费贵,家庭负担沉重,今后何以度日?可“老板只识人民币,老爷充耳若罔闻。彼君子兮不素餐,此小命耳值几文。煤若有情煤亦老,煤若有知合断魂。我今含恨欲问煤,煤似含愁欲我询。煤本无辜煤何罪,罪在钱兮恶在人。”用“我”和煤的对话,揭示矿难的本质。事实上在恶性事件背后都隐藏着一个利益共同体,牵扯着一条罪恶相关链。诗中的“我”不仅仅是旁观者、义愤者,还是自省者,“感此人灾如梦魇,感此梦魇愧俸薪”,这种出自同情的不安,是很可贵的。以这样的心地“乘泪呼公仆”,望其俯身听我“白乐府”,也就可见其发自肺腑的诚意了。诗最后的发问,已超越矿难个案而上升到社会更高目标,“一钵热泪倾四海,一腔悲愤酹乾坤。谁为斯民谋幸福,谁把毒瘤问良心。”和谐社会不是仅仅喊喊口号就能达到的,就得从每一件与生民攸关的事情不论其轻重大小认真去做并唯求做好才行。

诗中提到白乐府,也就是指白居易等倡导的唐代新乐府,其特点是“篇无定句,句无定字;系于意,不系于文”,“其辞质而径”,“其言直而切”,“其事覈而实”,“其体顺而肆”(《新乐府序》)。在《寄唐生》一文中白居易又说:“非求宫律高,不务文字奇,惟歌生民病”。这些就是白居易对新乐府的定位,更多是从内容上要求,即以叙事为主,事要真实可信,且要关乎生民疾苦,至于文字则朴实明白流畅即可,格律上不太讲究。我曾在2001年为蒙山老农《拾穗集(续)》写的序中提出过“现代乐府诗”的概念,这《哀矿难》就是一首道道地地的现代乐府诗。不过我觉得他写的那首《须眉红粉辞》的叙事性更强,读来更有乐府味。它也是长篇,七言64句448字。写“我”到京城某公园同性恋的约会点去探奇的经历,在那儿遇到一个不男不女的少年向“我”招徕生意,与之交谈,得知身世,他自述来自东北,家多不幸,生计无奈,沦入此行,遭人歧视,又担心被扫,以此谋生,实为不易等等,临别变脸,向“我”讨要聊天钱,付款走人,朋友知晓,引为笑谈,这次涉险,侥幸身安无事,“我”却身安心不安,自问“身安不过些些我,多少苍生度黄连?多少人伦畸做鬼,多少泪水熬成干?”全篇叙事曲折,情动于中,悲天悯人,发人深省。这样的现代乐府诗贴近现实,可读性强,读者肯定喜欢读,也容易产生影响,诗人可以多写一些。此外,《弹颊三叹》叹的是住房、职称、求医,正是民心所系的几个切身问题。《海上悲澜》是由杨佳袭警引发的对社会安定的思考。《咏沙尘暴》把地方政府到京城野蛮拦截上访人员与刮沙尘暴相比拟。《三吏祠》对贪官成克杰、胡长清、张二江分别作词相讥。这类直接针砭时弊的诗作还多,就不一一列举尽言了。当代诗词要在民众心里扎根、开花、结果,就要多写这样现场感强关乎民生且为老百姓喜闻乐见的诗。

白居易把切近现实“关于美刺兴比”的新乐府又称作“讽喻诗”,而把“知足保和,吟玩情兴者”谓之闲适诗,还有“随感遇而形于叹咏者”,就叫感伤诗(《与元九书》)。其实感伤诗可以归入闲适诗,这样就把诗分为讽喻和闲适两类,正好与我前文所说的两个方面(悲天悯人,嫉恶如仇和洁身自好,诗心可鉴)相对应。前面讲了讽喻诗,下面再讲闲适诗。这不是严格分类,只是为了便于论说,把写亲情、爱情、咏物、风景、感伤等侧重于个人活动范围的诗都归到一起,权以闲适称之,其实有些闲适诗借古讽今、托物寄意、寓情于景仍旁敲侧击地牵挂时事,闲适并不闲适。如《行香子·题张仲景祠》,上阕读碑记,说他“岐黄手妙,二竖能逃。赞针儿巧,方儿好,病儿消。”下阕说而今,见他“慈眉泥塑,善目金描,已神般玄,仙般远,圣般高。”这肯定不是在嘲弄泥塑,很自然让人想起当今遭人非议的医德。与此相似的还有《大肚咏》,“拜罢金身还泥塑,于今办事庙门多”,读者心知肚明,此庙门非彼庙门。访古寻踪难免会踩到现实的敏感神经,时不时地戳它一下,也蛮有趣。

亲情诗当推《豆豉忆》,“忽思豆豉故园香,慈母腌来滋味长。入梦乡情萦豆瓣,绕怀思念酿瓜浆。些些咸伴微微辣,点点红添淡淡黄。一炝葱花煸肉末,馋虫赚我泪沾裳。”幼年的记忆最难忘,往往很普通的一事一物就能牵动对母亲的思念和对乡情的依恋。其关键是要点到让人酸痛的穴位,豆豉即是,这首诗点到了,就成为一盘情浓意重色香味俱佳的家乡菜。高昌的爱情诗很少,我找了一首,还不知是不是,就是《玉连环影·两只黄鹂》,“别走,真似多情手。牵住离人,塘畔婀娜柳。  唱来愁,舞来柔,心是两只黄鹂,在枝头。”借杨柳的手牵情人的手,不让情人走;人走,心却留,你看,它们正在枝头卿卿我我不住口。借物传情,欲说还休,含蓄吟风流。写风景诗要有灵气,才能把山水花草写活,如写雨,“心上柔情千万绪,惊雷一震漫天飘”(《雨》);写浪,“扯地牵天拍岸,轻轻一滚,笑声:哗……”(《霜天晓角·昌黎黄金海岸观浪》);写花,“丁香相互商量说,齐倚围栏,共把瓣儿裂”(《一斛珠·小园即景》)。都写得很有情趣:如果漫天飘的不是雨而是千丝万缕的柔情,将是一幅多么梦幻的图景啊;一个浪花扑上来,一滚一笑,就是一个调皮娃;花们一商量,大观园众姐妹的形象就叽叽喳喳地出来了。高昌的咏物诗不少,尤其是咏花,像桃花、榴花、荷花、红杏、残菊、水仙、一品红等等,都有诗咏。但我觉得还是咏平常物,更符合诗人性格。如《芝麻诗》“身微偏向人间誓,愿撒千门万户香”,位虽卑微,心系天下。《鹧鸪天·胡萝卜小唱》“身家不共人参比,一愿萦怀在众生”,不企高枝,不忘苍生。《过白菜地》“敢将清白对秋风,笑在家乡热土中。懒论身家胡贵贱,悠悠铺绿到苍穹”,其平民化的思想更为明显。《生查子·兰花草》“幽幽独自香,淡淡兰花朵。筇杖却难寻,总教青山锁。  惯居寒谷深,厌被红尘裹。喧嚷那些风,不改清清我”,这就有洁身自好的自况意味了。即使不关乎时政的闲适诗,也还是关乎生活,关乎性灵的。

高昌还有一些心有所感不寄于物或借于情而是直抒胸臆的诗。它们来自诗人社会经历的真实体会,不论顺逆,不分喜悲,用诗把它记录下来,就是一幅诗化人生心迹图。从这个图景看,诗人的道路也不平坦,并非一帆风顺,亦有阻力和曲折,也曾苦闷和烦恼,“荣枯世上愁多仄,丘壑人间恨不平”(《即是书生》);但身处逆境,诗人并不气馁,更不自暴自弃,而是相信只要“光明心底与天宽。一腔热血终融雪”(《板荡》);他为了走出逆境,就坚忍自立,从底层一步一步做起,从小事一件件做起,“不上神坛宝座求,须从平地起高楼”(《答某》);而且淡泊名利,安于清淡,自得其乐,“蜗居虽小阳光好,从此长安不异乡”(《卜居》);他常以诗明志,以诗自励,“胸中热焰常无忌,腕底惊涛幸未平”(《感世偶成》)。像这样有着人生真味的自白诗还有《红尘有梦》、《迎春志感》、《胖人心语》、《何当对酒》、《答客诮》、《小感慨》、《小小窝》、《如此我》、《臧否》、《凌冽》、《性僻》等,共同勾画出一幅诗人的自画像。这和我们从他写前辈的诗中所读到的印象是一致的,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在诗的追求上,高昌不喜欢赶潮流,只是老老实实地走自己的路,写自己的诗。他重视语言,舍得下功夫,如他在《答某》中说的“翻江倒海搜佳句,逐浪随波至末流”,但求新意,不拾牙慧。但也并非刻意求工,有些语出平常,却能给人机智俏皮的惊喜,如前面所举写景的例子,可见一斑。诗人认为“世上真诗无尺度,人间至味在寻常”(《公木百年诞辰》)。他是讲究诗味的,诗而无味,那还叫诗吗?诗味有很大的包容性,趣味、情味、禅味、韵味等等均可纳入其中,唯嚼蜡之味不得入内。一首诗起码要有一两句有点味道,才能把全诗提起来。高昌的诗有味,但还不能说每一首都达到了这个要求。另外,写诗不能见木不见林,只是在语言上斟酌推敲,而轻视整体的构思。写景就要有意境,写事也有个起承转合,律诗8个句子,每一句各有作用,环环相扣,决无多余之言。至于长篇,结构就更重要了,缓急详略、布篇谋局都要三思而后定,忽视不得。还有,高昌写诗体裁多样,这好不好呢,我说也好也不好,好是说明诗人是多面手,无论律还是绝,无论诗还是词,样样拿得起放得下;不好是没有所长,形不成个人特色,给人感觉杂。最好是在样样通的基础上,再突出一样或两样精,发挥自己的优势,在某一方面给读者留下一个鲜明深刻的印象。这样说不知对不对,反正仅供参考而已,路还得靠高昌自己走下去,只是希望他越走越好,能走出一条自己的光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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