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地：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
作者：沈叶
陆地，中国首位新闻传播学博士后，全国十佳广播电视理论工作者，曾先后任蚌埠日报、中国青年报、北京电视台记者、主任编辑和清华大学教授，现为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出版过《当代讽刺小品精粹》等文学作品，拍摄过《未来之家》、《中外公关案例精选》、《西藏人家》、《西藏节日文化集锦》等电视专题片。1998年以来，出版广播电视和文化产业以及新媒体等各类著作10余本，发表学术论文150余篇。
周二上午10点，三教206教室。讲台上的陆地扫了一眼课堂：“咱们开始上课吧！怎么人还没到全？”
“老师，10点10分才开始上课呢。”底下学生悄悄说。
“哦，忘了还有个零头。”陆地顿了顿。
下一周，陆地还是习惯性地提早来到课堂。
本学期，陆地为北大新闻与传播学院的本科生开设了《广播电视专题研究》课程。对陆地来说，讲这门课可谓“驾轻就熟”，但学期伊始，陆地还是跟学生们表示：“我研究的主要是电视，不是很熟悉广播，改天得请一个这方面的专家给你们好好讲讲。”果不其然，后来的一堂课上，陆地邀请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北京记者站站长吴朝晖。
陆地经常戏称自己是80后，如果有人追问，那就再补充一句：是80年以后毕业的大学生。他还说，自己的经历很简单，一两句话就可以说完：“进过5个大学，转过3个媒体。”
“你为什么喜欢换地方？”记者问。
“人生苦短，重复更短。”陆地又补充了一句：“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
1990 年9
月，陆地从工作了四年的《蚌埠日报》考进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双学士班学习，两年后被分配到《中国青年报》。当时，新闻环境已经不太宽松，酷爱讽刺幽默文学、已经当过四年记者的陆地选择了著名的副刊《辣椒》做编辑。两年间，除了日常的采编工作外，他发表了四十多篇针砭时弊的幽默小品文（有不少是笔名）。1993年，他的小品文结集出版，编辑的《辣椒》副刊获得全国报纸名专栏奖。
上世纪90年代，电视媒体在中国开始蓬勃发展起来。1994年初，在导师童兵教授的推荐下，已有丰富的报业采编经验的陆地毅然决定弃“旧”图“新”，加盟北京电视台。一年中，他先后策划、拍摄了《未来之星》和《中外公关案例精选》等电视专题片。两年后，因工作需要，陆地担任台长的文字秘书，负责全台所有重要文件、报告、领导讲话的起草。这个工作在有的人看来可能很累，但陆地说“只需五分之一的工作时间即可搞定，剩下的就是跟空虚搏斗了”。为了填补时间的空白，1996
年9
月，陆地在职考上了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博士生，继续师从童兵教授。陆地认为，在职读博士不是兼职读博士，要和专职一样认真对待。他二十五万字的毕业论文《中国电视产业发展战略研究》荣获1999年全校优秀博士生论文奖，两个月后，即在新华出版社出版。
1999
年，复旦大学在国内设立第一个新闻传播学博士后流动站，很多人报名。陆地抓住了这个机会，成为我国的第一位新闻传播学博士后。
在复旦，陆地度过了忙碌而充实的两年光阴。2001 年9
月，在复旦大学新闻学院举行的成果鉴定会上，以我国著名新闻学家丁淦林教授为首的专家组成员一致认为，陆地博士的研究报告《中国电视产业发展的危机与转机》具有较强的前瞻性、理论创新性和现实针对性，是一篇优秀的学术论文。在博士后出站前的三个月，陆地接受清华大学之邀，加盟清华大学传播系（新闻与传播学院的前身）。
在清华园度过了7年之后，陆地来到了博雅塔下。“清华给我留下的印象非常好，我至今仍认为清华的管理和景观在国内高校中罕有能比，但是，在精神的追求上，北大和我似乎更近。”
到北大后，陆地希望在教学上能够有所改革。“北大学生的自立、自理能力应该高于一般大学生。因此，我希望在教学上能实现三个转变——从以老师为中心转变为以学生为中心，从以课本为中心转变为以课堂为中心，从以知识为中心转变为以问题为中心。”陆地说，“这样做会有三个发现：让老师发现学生，让学生发现学生，让学生发现自己。”在他眼里，“老师应该像一个顾问，一个导游，过多地强调老师的作用有可能妨碍学生自主能力的培养；拐杖拄多了，对腿绝没有好处。拄着或拎着拐棍的人绝不会是跑得最快的人。”
这种教学方式一开始让学生们有点不适应。有学生反映：“时间给学生们辩论问题了，老师讲的就少了。”对此，陆地也清楚，但是他说：“父母不能老是抱孩子，不抱不等于不疼，或许更有利于孩子的自立和成长。不能以商业的态度来对待课堂。学生衡量老师的标准不是老师讲得多了或者少了，而是自己的收获或者得到的锻炼是多了还是少了。任何一个老师都不怕讲课，但我担心，学生如果不在学校的课堂上练练嘴头子，到社会上恐怕就没有太多的机会了。文科学生能说会写是最基本的要求，缺一残，缺二废。”
尽管如此，陆地在本学期还是调整了教学方法，基本上都是自己在讲。“表面上我讲课很多很累，你们听课很轻松，其实吃亏的是你们。”陆地笑着说：“因为我在思考，也在进步，而听课的人只是在被动地接受，没有参与。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啊。”
陆地上课喜欢用比喻。比如，他形容电视节目与观众的关系是一种约会关系，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关键在内涵；他形容某些电视节目内容和技术本末倒置，就说“菜里放点盐变成了盐里放点菜”；讽刺某些电视节目包装过度，他说“就像一个劣质包子，皮厚盈指，馅小如豆，能受欢迎吗？”批评一些电视晚会追求场面豪华，他说是“一堆金锅银碗，满目残羹冷炙。”
本科就读安徽大学中文系的陆地写文章，也是这样，不但善喻，而且讲究文采。
他在一篇文章中如此解释以下词汇：
“显要性——如月在巅，如日中天，如雷贯耳，如海倒悬。
普遍性——风吹叶鸣，雨打萍惊，霜染林醉，野阔潮平。
创新性——空谷足音，千峰独行，万绿丛中，谁是红枫？
趋势性——星火燎原，瓜熟蒂落，大江东去，青山难遮。”
为什么这么注重语言的美呢？陆地说：“言而无文，行之不远。我对文章的要求是：没有新意，宁可不写。写了就要外行看得懂，内行喜欢看。让人喜欢看的因素无非两个：意要新，言要美。文章如人，意无新，如头脑空空，言不美，犹如脸难看。”据说，陆地业余还喜欢写诗，至今已写了200多首古体诗，他有一本以节庆吟咏为主题的诗歌台历即将出版。
前不久，陆地申报的节庆文化与传播方向的博士点获批，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也将成为中国第一个设立节庆传播博士点的学院。
“我正在筹备一个全国性的庙会文化论坛，下个月就要登场。节庆是展示和瞭望一个民族文化的窗口。庙会则是节庆文化的重要内容。我们不能只研究如何传播，更要研究传播什么。两者结合起来，才是完整的传播学。我希望有越来越多的青年才俊能投身到中国文化的传播研究上来。”
说完这话，陆地的脸上似有无限期待。从研究广播电视，到开始研究节庆文化传播，是不是也是因为“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