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再论程少堂语文教学的美学追求

 再论程少堂语文教学的美学追求   

　　                                          

                                            张 毅

                             (《语文教学通讯·初中刊》2013年第6期)　　

　 　

    摘要：程少堂的美学思想是在长期教学实践中形成的，其研究课有三个突出的特点：追求大气象和大格局，追求趣味性，追求诗意启蒙。程少堂对于美学风格的自觉追求使得他的实践探索和理论升华成为十多年来中国语文教学和研究界重要而独特的文化现象。　　

    关键词：程少堂；正大气象；趣味美学；诗意启蒙



                        
                                    

                                      用另一种眼光读你[①]　　

                                      你是我的同类[②]　　

                                      那是千古文人的梦幻[③]　　

                                      并不遥远的爱　　

                                      沉默年代的英雄[④]　　

                                      是在沁园[⑤]里还是在荒原[⑥]　　

                                      弹一曲锦瑟[⑦]　　

                                      夹几筷粤菜[⑧]　　

                                      饮一杯葡萄美酒　　

                                      在魏晋的雪[⑨]中亦歌亦舞

    岭南历来出豪杰，昔有叶问以咏春拳名世成为一代宗师，今有程少堂先生以“语文味”“文人语文”开门立派或可称为“语文味堂主”。我与少堂先生不曾相识，之所以对少堂先生发生兴趣，是因为少堂先生不仅学养丰厚，也因为他是一位有着啸傲山林英雄气的性情中人，更因为作为学者的少堂先生的几节追求大气象、大格局、高境界和深底蕴且打下深刻的“程少堂出品”印记的类似好莱坞大片或春晚的精神饕餮大餐的“研究课”点燃了不知多少教学同行都曾拥有过的语文与美学梦想。　　

    我去年曾在拙文《论以“语文味”为逻辑起点的语文教育美学的构建》（《语文教学研究》2012年第9期）中对少堂先生提出的“语文味”作过简析，目的是呼唤少堂及其同人能进一步拓展他们的理论空间，尽快建构起自洽的具有中国特色的语文教学美学体系，近日看到《语文教学通讯·初中刊》2013年第2期上少堂的《对一种新的语文教学美学语言的执著追寻——“中国语文教学美学新体系”构建之演进史》和“语文味工作室”梁青老师的《语文，应有“我”在——例谈“文人语文”与“匠人语文”》两篇文章，知晓少堂及其工作室成员在10年实践探索之后，已经着手要在理论上加以总结完善，我认为少堂们要做的是一件于语文教学来说“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以下我不揣浅陋，班门弄斧，对少堂语文教学美学的追求再略论二三，权当一弈棋围观者语。

　　

一、“追求一种大格局大气象（虽不能至而心向往之）”　　

     少堂讲：“我的几堂影响很大的公开课，无论是《荷花淀》《世说新语·咏雪》《诗经·子衿》《把玩诗歌——你是我的同类》《荒原中的舞蹈：中国知识精英的精神困境与突围——<离骚><逍遥游>的文化解读》，还是今天的《人民英雄永垂不朽》，我都追求一种大格局大气象（虽不能至而心向往之）”。如果说“语文味”是程少堂探索语文教学美学的起点的话，“大格局大气象”则可视为他语文课堂美学实践的最高追求。

　　

1．气韵生动和怡情畅神　　

   中国古人认为“气”是人作为生命体生存不可或缺的生命元素，先秦时期“气”所指已从对自然之气的关注转为对生命之精神的关注。到了魏晋时期“气”已经成为中国美学中一个核心范畴，被视为能够体现审美主体和审美对象生命意蕴和生命活力的本质因素。气乃本体和生命，无气则无韵，亦即气决定着艺术创造者的才情和旨趣，而“气化”即是主客统一、天人合一的浑融。在中国美学中，精、气、神紧密相关，魏晋以降，中国各类艺术大师在艺术创作中无不自觉地把这种主体的生命精神挥运得酣畅淋漓，这种充盈生命气息的艺术作品就被认为是“气韵生动”。　　

    少堂“主张语文教师要像艺术家创造作品一样，把自己的生命体验融入教学过程，把语文课当成艺术作品一样打造”。以“气”来看程少堂的语文教学美学追求，可以看到10多年来他一直尝试倾其所能将“气”，即生命精神贯注到他的语文教学和研究中，突显出语文教师作为强势的艺术主创者的在场，事实上也确实拥有了很大的气场。少堂这种由“生命的内在冲动”勃发的虎虎生气、生气照人正是程式教学与甘为“语文车间工人”、精神生命处于委顿状态的一些教师从事的那种平庸乏味的语文教学的鲜明不同，也是程式风格与某些教师在教学场中因主体精神的缺席而形成的所谓“零度风格”的迥异所在。　　

    程少堂反复讲：“我一直都在进行着一种探索：把自己的生命、自己的人生融入课堂，融入教学过程。我力求让我的语文课堂成为这样一种例证：一堂好课需要教师倾注整个灵魂的力量来进行，一堂好课在教学过程后面活跃着一个丰富、有力的灵魂。抽离了这个灵魂现场，语文教学是单调的、僵死的，它所创造的，也必定是一个没有智慧和生命的干枯世界。”他指出：“我对中国语文教学美学新体系构建的尝试，也体现了我个人生命的内在冲动，是我的生命的自我展开、自我拼搏和自我实现的具体表现。”少堂的这种“个人生命的内在冲动”以及“生命的自我展开”又可以用中国美学中著名的“畅神说”来诠释，畅神就是要求艺术创作和研究呈现出一种来自于主体精神的贯注而产生的内在的生命力。少堂不久前吸收了汪潮先生的语文味“学习不是一种异己的外在控制力量，而是一种学生发自内在的精神解放运动”的观点并将其化入自己新的“语文味”定义之中，可以看出他对“畅神”的艺术创作主体的认识已从重教师主体转化为对师和生双重主体的有意识强调。

　　

2．大象无形和正大气象　

　
   “象”是中国美学的基元概念，是中国人认识和把握世界的一种具体直觉性思维的产物，是外界事物的样貌和发展变化被人的大脑加工整理以后形成的整体感受。“象”不具有实体性，其极致也难以用言语穷尽，此所谓“大象无形”。以此来观照少堂的评课标准就会看出少堂对于语文教学“大象无形”的自觉追求，他多次强调：“说不出好处的好语文课或好语文教师往往是高层次的好课或好语文教师，而说得出好处的好语文课或好语文教师往往层次不够高。总之，最有‚语文味儿的语文课是不容易说清”。这与先秦美学家所讲的“无言”和“不言”何其相似。　　

   “气象”这个概念依照冯友兰先生的理解，就是“人的精神境界所表现于外的，是别人所感觉的”那种“气氛”。叶朗先生也指出：“每个人的人生意义和人生价值，构成每个人的精神世界，中国人称之为‘境界’。这种精神境界，就人的心理状态来说又称之为‘胸襟’。表现出来(举止态度)就称之为‘气象’”，他希望所有求学者能够“拓宽自己的胸襟，涵养自己的气象，提升自己的精神境界。”如何涵养自己的气象？叶朗认为，学好美学能够很好地提升人的品位，因为“美学，就是引导人们去努力提升自己的人生境界，使自己具有一种‘光风霁月’般的胸襟和气象。”有人说程少堂是语文教育界的另类，持这种说法的大概只是个别人，因为更多听过程少堂的研究课的老师都称他的课有一种“正大气象”，听后让人感喟不已。“正”即正气，是气韵正，而“大”则也意在呈现一种磅礴和雄浑。当然，“正大气象”的这种“正”绝不是四平八稳失之平庸那种“正而呆”，而是一种正而美、奇而大和大而美。深谙美学的少堂先生常常讲他的语文教学努力追求一种天人合一的境界，可以说，这种教学境界正是教师、学生、教材和环境交融一体、充满了和谐之美的“气象浑成”。　　

    综观程少堂先生几节具有代表性的语文课，感觉他并不极力炫技，其教学反而显现出一种“大巧若拙”的特点，而这种“大巧若拙”也正是对于时下一些以新课标拉皮做旗追求表面的热闹的种种邪怪小巧之风的反动，一定范围内当能起到振拔流俗的作用。中国美学认为，艺术创造必由之路是由生到熟，又由熟到生，亦即待技法纯熟后，应重新回到生，此谓“熟外之生”，熟透则会失之淫巧。我们看到，许多教师上公开课的每一句话事先都要字斟句酌，每一个招式包括面部表情、手势和问话都要事先反复排练，这种充分准备的精致反而显得媚俗、油滑、甜腻，难掩其矫情之巧与做作之态。当然，少堂每课也必然要做精心准备，不反对运用教学技巧，但在教学中却有意戒除刻意的作秀和炫技，这就表现出了一种“无营”“无心”（即去除机心，机心即伪饰）的特点。他的一些研究课被指“有意无意的废话多”，语言不精致，节奏不紧凑，品相粗糙，而殊不知这正是程少堂“大巧若拙”美学观的体现。他讲：“语文教学要大气，不要小气。宁要大气下的不完美，不要小气下的精雕细刻。”这种“不完美”显现的“熟外之生”反而使得他的课显得更加大气。少堂很少在专业教学杂志上发表经过删减的课堂实录，应该也是出于体现“大巧若拙”“自然天成”理念的考虑。

　　

3．格局从容和无法之法

     美学家肖鹰认为：“‘格局要大’，就是治学与为人，均不要只着眼于一事一物，而是要有一个着眼于长远的开拓精神。格局要大，对未来要有前瞻性。格局要大，人生进程要有合理布局和有机节奏。格局要大，要由我及社会，超越小我而成就大我。大格局的人生建构，自然展现出胸襟宽广的恢弘气象。”他评价自己的老师叶朗先生的人生 “正是他自觉培养锻炼的‘人生大格局’的从容展开”。我想少堂一定有着与叶朗先生一样的人生追求。　　

    知人论课，程少堂其人宽度大度、充满自信自豪，追求卓尔不凡，所以其课结构宏大，容量扩张，极具跨越性，气势恢弘，大开大合，断续自然，收放自如，颇有汉大赋的审美风格。汉赋的兴盛与大汉国力日强有关，而少堂教学风格的形成与当前中国国力日益增强，尤其是与作为改革开放前沿深圳的积极进取和乐观向上的整体氛围直接相关，也是其本人“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显现以及对于独特教学风格的长期自觉追求（1988年时任中学语文教师的少堂就在《教育科学》上发表《教学风格论》一文，被我国著名教学论专家张武升认定为我国尝试建立教学风格论学科的首篇论文）的结果。，　　

    少堂课堂教学的大格局首先表现为其教学上的宏大叙事风格，这与金庸小说的叙事艺术有着相似之处。金庸武侠小说能够在众多的武侠小说中脱颖而出，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总能够把人物事件放在阔大的时代舞台上，亦即总能将虚拟的人与事置于民族国家宏大叙事的时代背景上展开，从而产生出波澜壮阔的社会文化深邃美和史诗似的风格。少堂作过小学、中学语文教师，又作过大学教师，现在是教研员，在教学和教研中摸爬滚打了30多年，作为学者型教师，深谙语文教学的机理，可谓参透了“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三重境界，对于语文教学“那点事”早已了然于胸，于是选定作课课文后就不像一般教学新手那样教学中只能就篇论篇、只见树木不见森林，而是总能高屋建瓴地从一个比较高的视点，在文化学、文学学、语言学、教育学等的广阔视野中考量文本和教学，搭建起师生活动的大舞台，以点带面，举重若轻，以浪花几朵引发学生对“弱水三千”的丰富联想，从而创造出课堂教学开阔的意境，显现出一种格局从容的特点。例如他把《人民英雄永垂不朽》一文置于“在‘反英雄’的时代呼唤英雄”的文化大命题下引发学生思考，通过《听陈蕾士的琴筝》一文引发学生对于诗歌创作普遍追求的“陌生化”效果进行深入认识，用另一种眼光读孙犁的《荷花淀》，让学生管窥到中国文化中独特的审美趣味。以上这些尝试不仅创生了新的教学内容，而且也让他的教学具有了一种从容、高迈的格调。　　

    少堂课堂教学的大格局还表现在他强调教学要不断突破自我局限，不为成规所拘，不执于一端，而这得自于他对于教育学长期研究的背景。坦诚地讲，全国语文教师中通中文的人很多，懂教育的人不是很多，而精通语文教育的人则很少。往往有着中文和教育两大学科学习和研究背景的教师更能在教学队伍中脱颖而出，于漪先生是这样，少堂亦是如此。他大学本科学的是中文，硕研读的是教育学，作过教育学副教授，所以对教学策略和教学方法都可谓“门儿清”，加上多年的历练，他的教学已经由“必然王国”进入“自由王国”。　　

    少堂讲：“语文味是语文教学的一种美学境界即自由境界。要达到这种自由境界，语文教师首先必须是灵魂最自由的人，是那种一举挣断锁链的人，是那种不被规矩所役，在规矩中打破规矩、在打破规矩中创造新的规矩亦即超越规矩的人，是那种不重复别人也不重复自己的人。能把语文课上得最美的教师，也就是把语文课上得最有语文味的教师，是在课堂上最自由的人。”少堂讲的其实就是要追求无法之法，无法之法乃为至法。为了达此自由化境，少堂兄还提出了“玩”的概念。他说：“这个玩不是不严肃的，而是一种审美，因此是一种大严肃”；“‘玩’并不一定是不严肃，高层次的‘玩’实际上是一种审美态度，一个人无论做什么，一旦进入‘玩’的状态，就说明他已经达到很高层次”。这样的表述不禁让人想起以“左右互搏术”和“空明拳法” 而闪转腾挪见长、在海上骑鲸如神仙中人的老顽童周伯通，也让人想到了《逍遥游》的自由之境以及马斯洛所讲的“自我实现”。少堂把语文教学作为自己艺术创造、生命实现和获得人生高峰体验的途径，其心中必定有着一个自我的理想形象，这形象一定是一个能够自由游走于文化、文学、文章和课堂内外的一位笑傲江湖的儒侠吧。

　　

二、“（我）强力推荐美国‘搞笑诺贝尔奖’宗旨——先让人发笑，再让人思考”　

　
    古今艺术大师创作可谓异曲同工、殊途同归，而这个“异”就是其鲜明的个性特色，例如：欧阳修书法中实刚劲、法度严谨，苏东坡书法则雄浑自然、恣意挥洒。以语文教学艺术而论，黄厚江先生的教学更像欧体，而少堂的教学更像苏体。可以说，少堂教学的超逸主要得自于他对于艺术创作趣味横生的更多的追求，这代表了他的生活态度和工作态度。　　

    岭南梁启超一生极力主张“趣味主义”，他认为趣味就是生活，生活就是趣味，无趣“便不成生活” ，他说：“我是个主张趣味主义的人，倘若用化学化分‘梁启超’这件东西，把里头所含一种原素名叫‘趣味’的抽出来，只怕所剩下的仅有个零了。我以为凡人必须常常生活于趣味之中，生活才有价值。”又讲：“我觉得天下万事万物都有趣味。”美学家叶朗先生也极为强调这种“趣味”，在其《中国美学史大纲》中他借评析汤显祖的美学思想指出“趣味”是“人性的自然的要求，是人的生命的表现”。其弟子袁鹰讲：“（叶朗先生认为）一个人‘无趣’，是其人生的很大缺陷，因为‘趣味’是来自于跳出小我而复归于人生世界的整体感。我以为，正是这种基于自我与人生世界的统一感，赋予先生跨越各人生阶段始终保持着一种新鲜活泼的人生意趣，而且感染着、影响着与他接近的人们。”袁鹰进一步指出：“讲气象恢宏、格局要大，都不能离开审美人生的浓郁意趣。反之，审美人生所追求的人生意趣，宗旨所在，也正是培养、催化个体恢宏气象和大格局。”此话用于少堂当十分合适。　　

    少堂爱藏书爱读书，上万册藏书成了他的精神花园，他曾在某中学作《及时读书就是及时行乐》的报告，历数自己以读书为乐的经历，指出：“我从读书中享受到的快乐，有一个发展过程，越到后来，高级的快乐越多。”少堂爱写文章，学术文章、文学作品都常耕不辍。少堂也爱上公开课，他曾讲：“只要我在深圳市中学语文教研员这个位置上，我就要每年至少上一次大型公开课（以后逐步过渡到一学期上一次）。”“我就是喜欢讲课啊，没有其他野心啊！一点也没有。”“每讲了一节好课，我当时的感觉真是进入马斯洛说的高峰体验：‘爽！死了也值！’真的，我每讲一节好课后，都有‘死也值得’的感觉。今天这节课，讲完后也有这种感觉——死了也值！”少堂对于梁启超和叶朗等人的美学思想是熟悉的，而且也早已内化为自己的美学思想。　　

    少堂的课不仅体现情趣、意趣、理趣上，也体现在他对于幽默教学风格的自觉追求上，这是他的课鲜活生动的重要元素。他经常“（我）强力推荐美国‘搞笑诺贝尔奖’宗旨——‘先让人发笑，再让人思考’”，他讲：“让学生在学有所得的同时，轻松愉快，笑声不断。我以为，缺乏幽默感的语文老师，是最缺乏人文精神、自己最痛苦又最痛苦他人的人。”“我无论是给学生上公开课，还是跟老师们做讲座，都比较风趣幽默，状况好时，基本上是五六分钟一小笑，七八分钟一大笑。因而很多人以为我是一个富有幽默感的人，并对我的公开课或讲座很有兴趣。有的老师甚至对我的幽默风趣很是‘着迷’。其实呢，我骨子里头是一个内向的、忧郁的、孤僻的、不合群的人，幽默只是我的一种工作态度。在此透漏两个小‘秘密’吧：我认为（不一定对），除了特殊内容要求不能幽默外，一般说来，男老师的课或讲座，如果没有笑声，是不成功的，如果笑声太少，那就不能算很成功。因此，我备课（无论是公开课还是讲座）的最后一个环节是‘备幽默’，而且我已养成极高度重视这一环节的习惯。”　　

   从上述表述中我们可以至少读出三个意思:一是教师的本色性格虽然不能改变,但职业性格可以重塑，语文教师可以在课堂上尽显自己的喜剧风格；二是如何拉近师生心理距离,如何活跃课堂气氛,不同性别的教师可采用不同的策略,吉春亚老师等就以自己的方式演绎了女版“语文味”。由于文化的原因, 正如男性相声演员没有更多的话题禁忌所以制造笑点更容易一样,男教师应充分利用自己的性别优势来组织教学（少堂已将“教师性别与语文味〈即男教师女教师如何分别教出语文味〉研究”列为“中国语文教学美学新体系”的主要内容之一）；三是幽默也需要充分备课，再高超的相声和小品演员也不能单凭现挂。　　

    程式幽默绝招主要有：1、夸学生的外貌或才智，如：这个张晶太优秀了！（笑声）我觉得一般的中学生答不出来。（《用另一种眼光读孙犁:从《荷花淀》看中国文化》）哪个同学敢上来搜索？好，这个小同学。很可爱！（笑声）让大家看看是不是很可爱？（笑声）(《千古文人〈世说〉梦——关于〈世说〉欣赏：以〈咏雪〉为例》）2、假装糊涂，如:师：啊，那你比我聪明。我小时候以为毛主席是女的。（哄堂）（同上）3、课文仿拟,如仿人民英雄纪念碑碑文而作《中国语文教师纪念碑碑文》（《在“反英雄”的时代呼唤英雄:<人民英雄永垂不朽——瞻仰首都人民英雄纪念碑>细读》）。4、地域共鸣，如：师：就分开一天哪。（生笑）那说明什么问题啊？说明他们的感情非常的深厚，比天高……生(齐)：比海深！师：比维多利亚港还深！（生笑）（同上）5、歌曲演唱，如：“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我唱几句，其他的不会。我来唱两句，酝酿一下情绪。（同上）6、一语双关，如：“（某生讲）文中有句话，丈夫和妻子分别的时候说：‘我走了，你要不断进步，识字，生产’，我们觉得很搞笑”，我说有什么好笑的，他说男人都走了，女人还怎么生产？我说这个学生有点调皮哟（哄笑）7、逆向演绎，造成反差：丈夫要上前线去了，我这么改，女人说（撒娇地）：“不嘛，你不要走嘛！”（笑声）“要是丈夫走了妻子都不思念，那就不正常了，那就糟糕了，那丈夫就不消打仗了，那日本鬼子来了，来了就让他来吧！（笑声）……“我们两个下决心，马上登记去结婚。结婚以后不变心，哪个变心不是人。”（整个过程中听课师生笑声不断，全场沸腾）8、适当触及如男女等敏感话题，如：你比较喜欢风花雪月是吧！（师生笑）也有像刚才这位女生说的：你不来，你不来拉倒！（众生笑）东方不亮西方亮，西方不亮北方亮，北方不亮南方亮。（众生笑）（《用优美的汉语描绘优美的人性——〈诗经·子衿〉欣赏》）9、时空穿越，如：我一直不太理解这个“佻兮达兮”——来来回回走是什么情状。我估计她大概是打扮得很漂亮，穿了一双高跟鞋，在城墙上走来走去，发出了这种声音。所以小时候这个“佻兮达兮”我一直认为大概是个拟声的词——学术界没有这样讲的，是我瞎说的。（同上）当然，程式幽默不止以上几种，还有“同话易境”“自我嘲讽”“砸挂”等多种方法。　　

    需要指出的是，作为开风气之先者的程式幽默也难免存在着瑕疵，例如有时少堂也有着较明显的“生努”，即为逗笑而逗笑的情况。如“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之类的调侃就让他曾遭诟病，让他在其后涉及两性话题时有了更多的谨慎考量。　　

    必须承认，当前我们处于一个后现代社会娱乐主义时代，语文课上一味地重厚重讲深沉只能让学生望而生畏，所以这个意义上讲，语文课也应具有一定的娱乐精神，程少堂以活力四射、雅俗共赏的个性化语言、亦庄亦谐、掌控自如的幽默化教学风格一改乏味语文课堂的沉闷，激发起了学生的内在生命冲动并使之获得了极大的精神愉悦，以纯爷们的快意方式对“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教学圭臬作了新的演绎，其致笑过程、条件、方法和喜剧效果非常值得语文男教师们在中国文化语境中深入探究。

　　

三、“‘语文味’是一种具有诗意美感的教学”
　　
    当然，语文教学最终追求的并非搞笑热闹，少堂幽默点染方法的运用也旨在“让人思考”。这就涉及两个问题：我们在语文课上要让学生思考什么? 我们在语文课上又以何种方式引导学生去思考以实现蔡元培之“以美育代宗教”的理想?对于正值青春年少，处于人生观和价值观形成期急于了解社会了解自我的中学生来说，语文课让学生感受和思考应该就是美学家们集体推崇的“诗意人生”和“人生的诗意”。何谓“诗意人生”？叶朗认为海伦·凯勒感受到了生存世界的美，她的人生就是诗意的人生，而马斯洛所说的人的“自我实现”也是在追求一种诗意的人生，因为进入自我实现境界的人能“更有情趣，更能感受世界的美，他能从生活中得到更多的东西，他带着兴奋、好奇甚至狂喜来体验人生。”叶朗在《美学原理》里指出：“诗意的人生就是跳出自我，跳出主客二分的间隔，用审美的眼光和审美的心胸看待世界，造架万物一体的世界。体验它无限的意味和情趣，从而享受现在，回到人的精神家园。我们有时会觉得人活得没有意思。感到人活得没有意思，可能有很多原因，很多情况下是由于功利的眼光遮蔽了这个有意义有情趣的世界。从而丧失了现在。而审美去掉了这个隔离，造架了本来的世界，于是世界的一切都变得有情味，息息相通，充满了不可言说的诗意。”叶朗认为假如受教育者如果能在增长知识的同时，“不断拓宽自己的胸襟涵养气象，不断地提升自己的人生境界。去追求一种更有价值，更有意义更有情趣的人生”，“那么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一定会有光明的未来”。　　

    那么，语文课怎样才能帮助学习者体会和拥有这种“诗意人生”？文化学者于丹的崇拜偶像北大艺术学院院长王一川先生认为这种方式就是“诗意启蒙”，他曾在《重新召唤诗意启蒙》一文指出：“文学教育着重借助语言艺术对个体的熏陶，去传承与语言文字紧密结合在一起的人生价值与审美趣味”，认为当今时代“五四”以来形成的现代性诗意启蒙精神正遭受着解构的危机，面对危机，文学教育的主导目标还应是“诗意启蒙”的高标，不是“转向大众娱乐低标”。在《80年代诗意启蒙第一声——读《〈从森林里来的孩子〉》中他又指出：“诗意的启蒙，简单讲来也就是审美的启蒙，即凭借对自然、艺术的审美体验而使蒙昧的心灵乃至整个生存方式获得解放。”他认为在今天条件下要想实施“诗意启蒙”的有效的文学教育，需要“重新创造起能有利于诗意生成、并在这种诗意生成中实现理性提升目标的情境，再通过这种诗意启蒙去实现异趣沟通。”　　

     我不知道少堂对于王一川先生是否熟悉，但少堂与王一川先生应该是英雄所见略同，少堂在2006年修改“语文味”定义时在“语文味”的境界追求中就增加了“令人陶醉的诗意美感”的文字，10多年来他也一直在不自觉地努力投身于王一川先生提出的“重新唤回诗意启蒙”的教学实践：即“回到纸媒，即重塑以纸质媒介为核心的汉语媒介的权威”，引导学生“像孙少平那样，带着个人的生存体验和生存需求去手捧书本，由此寻求可能的人生启迪”；“细读文本，以严肃的姿态去冷静而细致地阅读汉语小说或汉译小说文本，从语词缝隙里解读其可能的丰富意义”；“激发感兴”，引导学生“个体的生存境遇同文本的世界在某个节点上实现视界融合”，让学习者“人生的意义就在这阅读的瞬间生成”；“品味余兴，即反复地品评和体味文本中蕴藉的深长的余意绵绵的感兴”，以达成“新的生存情境中人生原初意义的生成与符号化塑形”的文学教育的目的之实现。　　

     少堂在《程少堂讲语文》一书提出“中和（适中和谐）之美，是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和基本审美观念，它的基本思想是教人处理好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自我之间的关系，使之处于谐调关系，即教人学会诗意地生活，诗意地栖居”。他在《荷花淀》一课中充分地揭示了课文中所描绘的诗意环境与诗意的人际关系，让学生切身体会到了孙犁文本所特有的诗化魅力；在《把玩诗歌——〈你是我的同类〉》中他则首先引导学生领会何谓 “诗意” ——“诗或诗意就是曾经使我们的内心得到感动的，使我们的精神境界得到提升的那种东西。凡是这样的东西都可以称之为诗或诗意”，然后又重点引导学生通过变换词句来思考语言与诗意的关系。　　

    如何让学生既获得精神上的愉悦，又能获得诗意的启蒙，即如王一川先生所说的那样，在欢畅之后，“还能在心底慢慢品味,从中或多或少品味出对人生来说富有价值的东西，达到潜移默化地影响个体人生行为的目的”，“把自己的人生重新照亮”，进而直抵“全身心生命澎湃激荡”，我想少堂及其工作室成员也还都在思考着实践着。　　

    最后有必要指出的是，就美学理论建构而言，现任中华美学学会审美文化研究会会长的王一川先生恐怕是当代中国美学研究领域一座难以逾越的学术高峰，渴盼少堂先生在自己实践研究的基础上，能继承和借鉴王一川等当代美学大师贯通古今中西的美学思想，获得更多的理论支持和启示，以使中国特色语文教学美学体系的构建能够马上加鞭，渴盼少堂先生留给中国语文教学的那“一笔”更加厚重、更加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