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
原作:
曾经风雨几垂纶,钓得青山钓得春。有黛不曾飞白眼,无花却敢荡红尘。
百重衣抖寒江雪,三寸草销明月魂。不管江南与江北,渔阳一曲唱绝伦。
改作:
披霜披雨几垂纶,钓得青山钓得春。有黛不妨秋入眼,无花却敢叶摇尘。
半蓑风抖寒江雪,寸草心划荒月痕。明日笛歌如送远,为君折取一枝云。
这是一篇以景染物、以物托怀之诗章。自古咏物诗必赋情怀,无情怀便无以为诗。这诗在以景染物上设置了四个场景:一、风雨;二、春色;三、江雪;四、明月。在以物托怀上渲染了四种情绪:一、飞眼;二、荡尘;三、抖雪;四、销魂。如此设置渲染,深化主题,寄托情怀,可谓别开生面,独具风格。
“曾经风雨几垂纶”,风何期多雨何其淫,我从风雨中走来,在艰辛中成长,几多遭遇都成景况。诗贵沉隐,破题一句,已然定格,窥一斑便得全身。这里“风雨”乃染物之景;“垂纶”乃景染之物。“风雨”兴法;“垂纶”比法。以“风雨”引欲言之“垂纶”,以“垂纶”喻欲言之柳丝。一句两法,自有可鉴之处。
“钓得青山钓得春”,上句有“垂纶”,这句便有“钓”,垂纶为钓而设;上句有“风雨”,这句便有“青山”,风雨为青山而设。一言之内两意自翻,双句之中万法尽得。“青山”为“春”之用;“春”为青山之体。先钓青山后钓春,青山与春表为体用,实乃互文。这一句翻风雨为青山,更换场景,宕开眼界。
“有黛不曾飞白眼”,承接前言,化而用之。从风雨中走过,迎来满山春色。如此便言“黛”言“眼”,古人喻柳眼为芽,这里之眼乃冷眼之意。在如许春色里,我虽先黄先绿,却不曾给人以冷眼。此乃情致之调。
“无花却敢荡红尘”,两意可读:一者柳絮在红尘中飘荡;二者虽无花却能荡起红尘。柳之独立性格在一句中尽出。
“百重衣抖寒江雪”,“江雪”境物;“抖”情物;“抖寒江雪”情境之物。它既体现了场景又表现了情绪,融入意象之境。这里寒江雪用柳宗元“独钓寒江雪”,取其“钓”字,以应开篇。前景由风雨而至春,此景由春而至雪,在场景转换中深度表现主题。
“三寸草销明月魂”,明月出现,第四场景设置完成,寸草销明月魂,情绪与性格均得到深化。前情由飞白眼而至荡红尘再至抖江雪,此情由抖江雪而至“销明月魂”,皆因明月魂出现,第四种情绪渲染才得以完成。柳之性格得到高一层次升华。
磋商处,“有黛不曾飞白眼”既关情绪也关性格,笔自不凡。然“眼”有根,“白眼”却无凭,柳之白眼易将柳之眼引入歧途。按冷眼意虽略表性格,却不深致。改作:“有黛不妨秋入眼”,既保留了“眼”,又引出了“秋”,也为下句“无花”做根(柳秋日无絮,“无花”便安得妥当)。有黛在此,不畏秋来,其情可见。“百重衣抖寒江雪,三寸草销明月魂”,“重”不确,改为“皴”尚妥;“三寸草”自谦虽无不可却嫌稍远。这两句改为:“半蓑风抖寒江雪,寸草心划荒月痕”,以“半蓑风”替“百重衣”,“寸草心”替“三寸草”,“划”替“销”,心上划痕比草上销魂来得深切。最后一联“不管江南与江北,渔阳一曲唱绝伦”有三处不妥:一者“绝”字入声,此处不可平用。二者渔阳四首皆为秋柳,此柳四季皆见,不可以偏盖全。三者渔阳柳事,前无所用(如“永丰坊”“白下门”“明湖”“隋堤”等),既无铺垫,便成添笔。改作:“明日笛歌如送远,为君折取一枝云”。“笛歌”,笛中闻折柳之用;“云”,千里黄云白日曛之用;“送远”,灞上、长亭之用。此结笼括发端与提起转折,升发全局,场景与情绪融为一体,进入幽远深沉之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