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醉翁的山水之意
肖培东
被贬滁州，是欧阳修的不幸，却是滁州百姓的大幸，是中国文学的大幸。一篇《醉翁亭记》短短四百来字，让后人百读不厌，传诵千年，堪称经典。“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更是成为了千古名句。“醉翁之意”意在何处？教学如何循着欧阳修的文字，走进醉翁笔下的山水胜景，以求其“山水之意”呢？一起走进本期镜头。
“文言文的特点，首先体现在‘文言’上。”无论采取哪种形式，作者苦心经营的文字肯定是进入其“山水之意”的最朴实，也是最基本的途径。“章法考究处、炼字炼句处，往往就是作者言志载道的关节点、精髓处。”（王荣生、童志斌：《文言文阅读教学设计》）抓住“章法考究处、炼字炼句处”便是进入“山水之意”的捷径。陈东生老师抓住了“泉香而酒洌”一语，以“应该‘泉洌而酒香’才对，作者为什么要写成‘泉香而酒洌’”这一问题引导学生去思考体悟其中遣词造句的玄机，感受醉翁对酿泉的喜爱之情。短短五字，融合了直接和间接描写的手法，“在乎”之意落到了言语形式的精妙处，实在精彩。接下来陈老师对“溪深而鱼肥”的品读也是如此。如果说陈老师是通过调换词语位置的方式让学生发现文字的深意，那么，胡忠祥老师则是带领学生在文本的语境中品读词语的情感意味。“杂然”一词，我们往往“杂然”滑过，胡老师却注意到了词背后的意蕴。把这一词语放在了语境中去深悟细品，词语生命的大门就被打开。学生不仅读出了“杂然”的形状、色彩，还读出了摆放的随意，更主要的是读出了人的自由快乐心理以及文章表现快乐心情方法的摇曳多姿，醉翁的 “山水之意”也就在学生心底了。正如胡老师所言：“把一个词语放在全文语境下思考的时候，我们就会更加深入理解作者看似不经意，实际上却非常耐人琢磨的苦心孤诣。”正是这种关注语词的意识，滁人游中的“歌”“休”“前者呼，后者应”这些看似普通的词句也被胡老师嚼出了深层意蕴，嚼出了 “山水之意”。
教学《醉翁亭记》，理解醉翁之意，必然会徜徉在醉翁之“醉”“乐”“醒”间去深思探讨。比之毫无悬念的直白式主题教学，周敏老师进入“山水之意”的方式颇为独特。她找到了一个很有思维质量的主问题：“同样是人教版的语文课本，同样是“乐其乐”三个字，为什么新旧课本的注解不一样？”这一问题其实是在围绕“乐什么”展开辩论。学生在对新旧注释好坏的论辩中读出了欧阳修“寄情于山水之乐”、“ 为自己治理滁州的政绩快乐”、“与百姓同乐”、“苦中有乐”等丰富的情感。周老师之意不在论长短，而在引导学生感知醉翁之乐，激起学生对人物性情品格、精神境界的深度理解。品读需要抓手，同样以“乐”字为抓手展开教学还有陈社教老师。从“醉能同其乐”说开去，陈老师引导学生探究了三个问题，即“其”指代什么内容，“乐”什么，以及下句中“醒”有何深意。通过探究，引领学生挖掘文章的内涵，体验文字背后的情感，还原出一个“半醉半醒”接近真实的欧阳修。镜头中，对“醉能同其乐”的“其”的探讨值得教学者关注，阅读的忽略处往往会成就教学的精彩，说到底，教学首先是读书的功夫。
品读文字，走进文本深处，领略“山水之意”。前面的品读基本上是采取以一词一句为核心，展开辐射全篇的品读方式，而站在文体的角度来品读词句，则是基于文章整体写法的一种品读。《醉翁亭记》是一篇抒情散文，“借景抒情，寓情于景”是文章的主要写法，教学中如何突破？彭玉英老师带领学生从“山水之景”读出了“醉翁之意”。以往的教学，我们可能仅仅满足于带领学生走进琅琊山“朝暮”和“四时”美景，但彭老师却让学生往前一步，思考“作者写景是不是为了突出琅琊山景色美丽的特点”，探究作者在文字中蕴含的旷达乐观、积极向上的情感。眼前之景与人生遭际相遇，于是，我们曾经错过的风景，在学生眼中都成了饱含着作者情思的美丽。这种深入文字肌理的语文活动来自教师强烈的文体意识和文本关照力。朝暮和四季之景，怎一个“美”字了得！实乃醉翁之意，得之心而寓之山水也。
其实，品读的虽然是文字本身，但外部材料的引入却能让品读入情入理。很多老师都引入了关于欧阳修的背景材料，从知人论世的角度来看作者的文字，此处不再赘言。只说一点，那就是教学中，教师如果能唤醒学生的山水记忆，就能让这种走进更精彩。本期镜头的很多教师都在尝试着这么做，比如 陈东生老师的教学，唤醒了学生古诗中酒的记忆，唤醒了学生《与朱元思书》中关于水的记忆，唤醒了学生《三峡》中关于泉水瀑布的记忆，唤醒了学生……学生关于山水的记忆不是一张白纸，无论是来自阅读，还是生活，让学生带着已有的山水记忆走进《醉翁亭记》，走进滁州美景，走进欧阳修的精神世界，不仅是丰富与碰撞，更是交汇与融合。这种引入，让学生对“山水之意”的领悟有了更广阔的视野和更深厚的土壤。
《醉翁亭记》作为中国古代散文的经典之作，必然积淀了一代又一代人阅读解释的“足迹”，对于“醉”的探究，对于“乐”的探究，对于“与民同乐”思想的探究。“前人之述备矣”，阅读如此，教学亦然。疑惑正是探究处，咂摸细节兴味长。教出精彩，就要熟读文本，紧抓文本核心内容，又要寻幽探微，在文字的细处找出自己的发现。醉翁之意，在乎山水，教学之意，也在这一样秀美隽永的文字山水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