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李鬼也能上梁山——2014高考阅卷手记之八

    我在上篇文章里说，考生容易与平时成绩弱于自己的同学比，若同学高考成绩好于自己，则很容易对高考判卷产生怀疑，认为是胡判，是乱给分。文章一挂上博客，立刻就有“呼应”的，有考生就觉得自个儿比窦娥还冤，“我今年的高考分数就出现了估分与现实相差很大的事情。尤其是理综的主观题，和数学的主覌题给我的打击是致命的。莫名奇妙少了很多。判卷的不负责任，让我复读的勇气都没有了……”我觉得江湖上种种高考传闻，多因误解而生，似乎那座封闭的判卷大楼是潘多拉的盒子，判卷老师乃一群草菅人命的妖魔。故而，我在《语不惊人死不休》中讲高考语文判卷的问题，核心讲的是理，不是讨论具体的事，550人判高考语文卷子，每位判卷老师在判卷过程中的具体事儿谁能说得清呢？更何况关于理综、数学的具体情况呢！

    但我很认同网友“简单教语文”的观点：“语文高考评卷技术在进步，但人的问题还是存在……”该网友是从自己“真实的经历来看”语文判卷的，所言很实在。我在《语不惊人死不休》一文中亦说：“以我的眼光看，高考阅卷最关键的还是阅卷老师，毕竟具体的卷子是靠老师一字一字地去阅的。尽管阅卷老师整体的职业道德是很好的，但并不意味着这是一支思想过硬、作风过硬、素质过硬的队伍……”不管技术进步到多么完美的地步，归根到底这些技术还是人在操作，人的问题永远存在，“就像吃米免不了带个谷粒，几千教师里免不了个别不够负责的；但这个别人的问题特别容易被放大，被夸张。”

    我说这话并非认为高考判卷就是非常公平非常公正没有任何冤死鬼的，而是说，有些问题或许是语文这门学科与生俱来的，至少在目前还找不到一种更好地更有效地解决主观题包括作文评阅的具体问题的方法。就举语文诗歌鉴赏试题的判分为例来说说。今年新课标诗歌鉴赏考得仍然是宋词，乃无名氏的《阮郎归》“春风吹雨绕残枝，落花无可飞。小池寒渌欲生漪，雨晴还日西。   帘半卷，燕双归。讳愁无奈眉。翻身整顿着残棋，沉吟应劫迟。”其中第8题如是问：“词上半阕的景物描写对全词的感情抒发起了什么作用?请结合内容分析。”这道题5分。参考答案为：“奠定了词的情感基调。春风吹雨，残红满地，词一开始就给人以掩抑低回之感；接下来写风雨虽停，红日却已西沉，凄凉的氛围非但没有解除，反而又被抹上了一层暗淡的暮色。”要求是“答出奠定情感基调的，给2分；结合内容分析的，给3分。”

    这道5分的题阈值是1分，即两个判卷人之间的分差超过1分就要重评。这样的阈值设定为的是减少误差，使判分结果更加客观公正。而判卷时是按照采分点给分的，这估摸是全国所有高考判卷的最基本的方式，因为这种方式方便操作，也方便赋分。然而1分的阈值设定就要求判卷老师要严格地按照标准答案的采分点赋分，否则三评率会非常高，无效卷会非常多，徒然增加许多阅卷量。但这种根据采分点赋分的方法比较有利于语文素养一般或不够好的考生。有些考生的答案语句混乱，答非所问，堆砌词语，重复啰嗦，老师判卷时往往需要从一堆词语中寻找得分点，但往往得分也不会太低；而有些考生语句连贯，分析精细，但得分也不会太高，甚至两个考生之间的得分一样，但两人的语文素养却相距甚远，故而，这种方法对优秀考生很有些吃亏的意味。

    如有的考生如是回答：“上半阙景物描写对全词起了奠定哀婉凄凉的情感基调的作用，词的前两句写了‘残枝’、‘落花’，描绘了暮春时节一片凋零凄清的景象；后两句写了‘寒水’、‘日暮’，描绘了暮春傍晚黯淡清冷的景象，都渲染了一种凄凉、落寞、孤寂的氛围。”有的考生如是回答：“作用：借景抒情、怀古伤今、象征、比喻、以哀景写哀情、托物言志、渲染烘托。通过‘春风吹雨绕残枝’‘落花无可飞’和‘小池寒渌欲生漪’‘雨晴还日西’写出了诗人孤寂、落寞、萧瑟、惆怅、思乡、仕途艰难、愤世嫉俗的情绪，烘托了悲凉、清凉、愉悦、美好的春天的气氛，也表达了昔盛今衰的感慨。”这两个考生的答案一看就知其语文素养不在一个档次上。前一考生对这首诗能充分理解并把握，所以分析准确条理，表达简练流畅，语文素养很高。而后一考生压根就不理解这首诗的意思，其答题时采用拾到篮里都是菜的绝招，要吃什么老师您自己挑吧；且语言组织颇为混乱，答案常常自相矛盾。可按照采分点，该答案里该有的东西似乎都有，故而得分和前面考生一样，都得了5分。

    一判卷老师远远招呼我来看这后一份卷子，直愣愣地看着我说：这样的回答该不该给分？我看了看说：得分点都有，那就得给分啊。老师又追问我一句：那是不是我们以后教学生答题都用这样的方法呢？这一军将得我欲言又止欲止又言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后面的考生如是答题虽是个别例子，但很能说明问题。这个考生显然很会投机，对“词上半阕的景物描写对全词的感情抒发起了什么作用”之问，罗列了7个概念，总有一个会碰对吧，因为“评分细则”补充解释“借景抒情……也算对”；“请结合内容分析”中生吞活剥上半阙的四句诗，你好像还不能说考生没有结合内容，且也得出了结论，虽然“仕途艰难、愤世嫉俗……愉悦、美好……昔盛今衰”等都是无中生有，但“孤寂、落寞、悲凉、惆怅”等都是给分点啊！你能不给分吗？

    这样的主观题有很大的弹性空间，一样意思百样说法，语言组织上多种多样，没有哪个考生的答案能和标准答案完全一致，就像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一样，考生也不可能有完全一致的两份主观题答案，所以，高考试题对主观题的要求常常是“只要言之成理即可”。而150分的语文试卷中主观试题占123分呢。这就很可能产生那种语文素养好的考生并没觉得自己语文考得好，反而感觉平时成绩弱于自己的同学高考成绩与自己相差无几，甚至还要更好一点儿。一道5分的诗歌鉴赏题都可能如此，遑论其它。我最后牙疼似的结结巴巴地回答：今年只能如此了，明年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做个规定，譬如考生在回答某一个点时，如果写出三个以上自相矛盾的答案，一律按照零分论处。话虽这样说，但那是2015年的事儿，还有365天呢，到那时由谁来负责，且如何制定评分细则，如此制定的评分细则是否被大伙儿首肯……谁知道呢？

   这真是：但看分数论好汉，李鬼也能上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