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最是高考逢劫时——2014高考阅卷手记之九

    听过很多家长对自己孩子语文学习状况的反映，如果孩子语文成绩不够好，家长总是说不努力；如果孩子很努力，家长就会说其方法不对头。其实，在我看来，很多时候不是孩子不努力，更不是什么方法不对头，核心是学生阅读量小，兴趣不广，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应考书，故而缺乏较为丰厚的社会知识。根据知识不同的类型，可简单划分为两类：—是基础文化知识，即数理化政史地等—般知识。二是基本社会知识。一个学生的知识结构状如金字塔，处于最底部的基本社会知识越丰富，塔尖才会越高。因为在学生所掌握的社会知识里，有千千万万个接触点，是与课堂上所学的教材相通的，是与考试时题目所要求的知识是相通的，语文学习不单单是学习书本上的知识。但到目前为止，社会知识仍无法在课堂上获得，这部分知识取决于学校以外的广阔世界。

    譬如说今年新课标高考的诗歌鉴赏题，考的是宋词《阮郎归》：“春风吹雨绕残枝，落花无可飞。小池寒渌欲生漪，雨晴还日西。  帘半卷，燕双归。讳愁无奈眉。翻身整顿着残棋，沉吟应劫迟。”其中第9题如是问：“末尾两句表现了词中人物什么样的情绪?是如何表现的？请简要阐述。”参考答案为：“末尾两句表现了词中人物思绪纷乱、无法排遣的愁情。是通过人物自身的动作来表现的。回身整理残棋并想续下，借以转移愁情，可又因心事重重，以致犹豫不决，落子迟缓。”要求是“答出表现纷乱愁绪的，给2分；答出通过动作表现并作简要分析的，给4分。”

    很多考生在对这道题的回答上都栽了跟头，且都倒在了那个“劫”上。尽管这个“劫”字命题人给了一个注释：“围棋术语。”但很多考生对围棋的认识颠覆了我们那句老话：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他们是真真正正地没下过围棋甚至也没见过围棋，不知“打劫”为何物。试举几个考生的答案看看——

    答案一：起身整理这桌上的一局残棋，心里却想着迟到的情人，想着当初二人吟诵着“劫”而感动的情景，现在都化为一声感叹。

    答案二：末尾两句运用围棋术语，意为应该把他“劫”住，但他已经走了，现在后悔也迟了，表现了词人内心的后悔与对远人的思念。

    答案三：词人观残局，以一句“沉吟应劫迟”表达了自己劫数难逃，不能坦然面对，不惧命运无情的情绪。

    答案四：“劫”是围棋术语，也是词人与阮郎的共同爱好，词人沉吟着这个围棋术语，表现盼阮郎归来的思念之情。

    答案五：翻过身来整理着残败的棋局，沉思现在吟诵却已经迟了，借棋的不可劫来表现词人一种无奈与悲凉。

    答案六：诗人翻身对着剩下的残棋，深沉思索着，但突然发现已经劫了。通过写自己无聊的行为，来表现浓浓的闺怨之意。

    …………

    这个“劫”不但把许多考生绊倒，而且也让一些判卷老师颇为头痛。有两个年轻女老师问我：“劫”是什么意思？“应劫”是什么意思？我问：见过下围棋吗？一位一脸真诚地曰：没有。另一位说，好像在电视里忽闪过。

    对从未见过围棋的人该怎样描述“劫”或“应劫”呢？我说，围棋的棋盘上由纵横各19条线组成，并形成361个交叉点。它有黑白两色棋子，是拿棋子往棋盘上摆且占地方的。两人追问：那“劫”是什么意思？我说，下围棋比的是谁占的地盘多谁就是胜者，但你所占的地盘里至少能有两个做“眼”的地方才能活。又追问：“眼”是什么？我已经冒汗了，说，“眼”就是这盘棋中有气的地方……又追问：“气”指什么？我已经头涔涔了，结结巴巴说，人活一口气，“气”就是能让棋子活命的地方……又追问：那“劫”到底指什么？劫就是围棋被吃掉的那颗子不能再马上吃回来，要在其它地方再下一步棋……我正在脑袋里搜索着适合的词语来形容这个该死的“劫”。老师又追问：怎么是不能马上吃回来？此时的我突然就想到了鲁迅的《祝福》，想到那个被祥林嫂追问的特狼狈的“我”，我也即刻胆怯起来了，也支支吾吾地说，那是，……实在，我说不清……其实，打劫这玩意儿，和半路上坏人打劫不一样，唉唉，我也说不清……你就按照标准答案判分吧……两位老师估摸看见我的窘态也不好意思穷追猛打了，我也乘着两位老师不再追问的空档，匆匆逃离了，但心里觉得疙疙瘩瘩不舒畅。

    苏轼有篇文章叫《日喻》，开篇讲一故事，说一个天生的盲人从来没见过太阳，就询问有眼睛的人太阳是什么样子。有人告诉他，太阳的样子像铜盘。盲人“扣盘而得其声”，过了一天，盲人听见钟响，他以为是太阳响了，就说，啊，这是太阳。又有人告诉他：太阳是有光的，正像蜡烛一样，也是有光的。于是盲人“扪烛而得其形”，心想太阳大概是长的。过了一天，他拿到一只“龠”，发现也是长的，他说，啊，这大概是太阳了。太阳和敲的盘、吹奏的龠差别也太远了，但是天生双眼失明的人却不知道它们之间有很大的差别，因为他不曾亲眼看见过太阳啊。这其实告诉我们，任何知识都来源于感性经验，如果撇开感性经验而单靠间接经验，就像瞎子那样“未尝见而求之人也”，那么势必会“转而相之”，混淆这一事物与他事物的各种属性，加以臆测，杜撰，闹出“闻钟以为日”“扪烛以为日”的笑话，那就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了。

    所以，对于没有下过围棋甚至没有见过围棋的考生或老师来讲，只靠听别人转述而没能亲眼见过亲自玩过，就不可能得出正确的结论，答题时闹出笑话也是必然的。琴棋书画本来是古代读书人个人素养的一个衡量标准，也是古代读书人往来酬和，抒发性灵的独特方式。那是的读书人谁也知晓琴棋书画这四项基本技艺，区别只在精与不精而已。曾几何时，江山不可复识矣，琴棋书画离我们绝大部分师生越来越远，结果就演变成现在考卷上出现“劫”则使许多考生在“劫”难逃啦。

    这真是：一年伤心君须记，最是高考逢“劫”时。